掌中肌肤柔滑,有热水和体温,渐渐从冰凉变得温热。禇良旖念丛生,心中俗欲起,竟是舍不得松手。而穆阳一言不发呼吸浅浅,似乎有意无意的,都在纵容她。禇良双眼直直盯着水下,心中天人交战,手也渐渐滚烫起来。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掌柜咳嗽了两声,方低声道:“殿下、长史,晚膳送过来了。”
禇良如梦初醒,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匆匆忙忙起身,走出内室,拉开一条门缝。
掌柜低声道:“春柳的人已在院外布防,清涟姑娘也到了,在外间歇着。”说话间将食盒递了过去。
禇良微微点头,掌柜纳闷她的手怎么都带着水?禇良已然道了谢,缩身入内,用脚后跟踢上了门。
这里头透着古怪,掌柜久在皇族身边,只当是那位六殿下发了脾气,才叫身边人失了分寸,自是两眼一闭只做不知。
却说禇良回到小厅,将食盒里的菜品都摆上桌了,仍有几分心不在焉。这不是彩鸾峰上,彼此只是孩子,再亲近也无妨。如今都长大了,几次欲言又止的,都知道彼此情深重重。她心疼穆阳受凉,帮她暖脚是一回事,后面的动作便是轻薄,可谓登徒子,非但不该,更是对穆阳不尊了。
禇良罕见地失了分寸,就站在圆桌旁,懊悔之余,更是不知所措,满脑子杂念纷呈,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冷汗爬满头。
穆阳等她走出内室,才深深吸了几口气,拿起帕子自己擦了。禇良一时没了影,她心中庆幸,自己赤着脚去取了软绣鞋,穿上后静静坐着,满面飞霞。
当初滞留彩鸾峰上,天寒地冻的,和禇良挨在一处,可那时候两小无猜,哪有越矩?这些年知道了彼此的心意,却碍着时局,默契地不去戳破。不久前,被这呆子握住双脚,她说不清那一瞬是羞涩多些还是恼更多。
穆阳自问,是喜欢和她亲近些的。自从晋州回来,在外人面前禇良恪守着为人臣的礼节,见面行礼告退行礼,几乎滴水不漏。私下相处,即便亲近也守着分寸。
今夜倒是隔了这么些年,第一次见她生出气恼,脸都变了。
如此一想,穆阳便不恼了。她换了衣裳,深吸口气走出内室,先瞧见那呆子双手扶着圆桌,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穆阳怕她再多想,又实在羞涩,便如常走过去,在主位落座,道:“我可饿坏了,快开饭吧。”
今夜太冷,两人又没特地要什么,掌柜便按她们素日的喜好,寻着暖身的送来。
一碗熬得浓稠的羊汤,椒抓鸡片,两小碟解腻的素菜,宣软甜香的板栗糕,搭配得当。穆阳将她的不自在看在眼里,轻道:“坐吧。”
禇良根本不敢多看,拉开椅子落座,也只将目光放在自己的眼前。这一餐于两人来说,皆是久违的拘谨。穆阳固然是刻意不去提,禇良也只能靠自己慢慢找回平常心。
待至六七分饱,穆阳离席洗漱。她是挂念禇良的不自在,便耐心等着。这份心思没有白费,禇良还是在着人拾掇后,鼓足勇气走进内室。
穆阳松口气,轻声道:“着人给家里递信了?”
“是,清涟姐姐带着春柳的侍卫已经到了,明日一起回家。”禇良低着头,脸上还是流露出了慌张懊悔,话也说得十分没底气。
“好。”穆阳的几分恼此刻也尽数消了,她填饱了肚子,去了心中的犹疑不定,浑身暖和,在床榻上坐着,柔柔望着禇良,半晌后方道:“别想了。”
禇良忙忙抬头,撞到了穆阳的双眼。她带着几分无奈,余下皆是私下看自己时的温柔,没有怪罪。羞愧自然还是有的,她却更知穆阳的心意,别开眼低声道:“殿下。”
不过两个字,日日都听无数遍,穆阳却听得出禇良的懊悔,是对自己的看重。她定了神,不再多想,轻声道:“你我之间,我都明白,你别解释,也别再想。”
她轻声叹着:“丑时都要过了,我快睁不开眼了。难道你还不困么?”
禇良重新看过去,怔怔望着她,又变成了呆子,先是摇头,后又点头。
“倒是是困还是不困?”穆阳无奈,但还是慢慢问。
禇良终于想透了,却分不清此前是否沉浸在那双眼里的温柔而不出,叹道:“困了的,臣去更衣。”
换过寝衣,回来的时候禇良还想着自己去外间榻上睡,哪知穆阳竟亲手给她打了地铺。
“你再陪我说会儿话。”穆阳已然躺下,亦放了帷幔,语调带着几分萧索怅惘。
禇良依言躺下,吹熄提着的灯,黑暗笼罩下来,这才让懊悔羞恼都不必隐藏了。她深吸口气,道:“殿下,臣待殿下……臣不是刻意的。”
“我知道,也不怪你,我想的是别的事。”穆阳心里是欢喜的,她明白禇良的看重,但有更要紧的事,她道:“过些日子便是大典,今次在京官员除非告病,都是要去的。可按规矩,我得伴驾左右,你没办法与我一道。”
禇良得了宽宥,这才彻底安了信,琢磨片刻,道:“臣少说话,按礼官嘱咐行事就对了。”
“便是如此。”穆阳心下略安,又道:“方才你就给我布菜了,自己没动几口,能行么?”
禇良又红了脸,她哪有心思吃饭?只道:“臣不怎么饿,能行的。”
穆阳不用看,大抵也想得到她如今的情形,也就不再问了。小院里静静的,渐渐困意浓厚,彼此各自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