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娇娇听煦风如此说,摇摇头,“不是藏,只是不愿徒增烦恼。”
煦风四处望去,人来人往,着实人多眼杂,心生一计,“今日好时光,让朱一朱二看摊,我带程娘子去个人烟稀少、风景秀丽之处可好?”
这热闹的佳节,程娇娇心中也不舍,总不能钱不挣、郎君不找,这辈子光夹着尾巴躲魏少安了吧?听煦风一番话,也有些动心,“那就麻烦白公子了,稍等我收拾些酒菜点心。”
走前程娇娇还不忘交代两兄弟,卖不完的自行处理,朱一朱二笑得跟天上掉馅饼一般。
煦风有了上次的经验,这回不用程娇娇开口,就将食盒提在手上。
二人穿过麒麟池前的层层人群,走过剪影桥,一路往北边的林中走去,越往里人越少、树越密,走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林中忽起一阵雾,程娇娇下意识拿衣袖挡面。
雾气散开,眼前显现出一片桃林来,桃林中簇拥着一座别院,程娇娇从未来过此地,也不知此处竟还有风景如此秀丽之处。
二人还未向前,别院大门已被推开,别院内走出一美髯男子,看似不惑之年上下,见到程娇娇二人便哈哈大笑起来。
美髯男子身材高大魁梧,小山一样的身板配一张方脸,却穿了身书生的白色长衫,还拿了把四君子折扇,有些滑稽,男子上前一把搂住煦风的肩,“好小子,你还知道回来!”
又将视线转向躲在身后的程娇娇,眼神在两人中间扫了几个来回,“这位姑娘是?”
煦风拍掉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这是程娘子,我的……合伙人!”又跟程娇娇介绍,齐岳是他儿时的先生。
齐岳显然是不相信煦风所谓的合伙人一说,神识传音,“骗你四姐还行,还想骗我,能让你带到我这里,合伙人?莫不是你的心上人吧?”
还想上前仔细看看,煦风神识回他,“齐岳,莫要大惊小怪,此女子乃凡人,收敛点你的神通。”
齐岳这才作罢,将二人引进院内。
院内景色集园林之大成,真是假山怪石、雕梁画栋、三步一景,程娇娇看得眼花缭乱,“旁人都说麒麟池风景好,哪里想得到与齐先生这里相比,麒麟池哪里称得上风景。”
程娇娇一番夸赞,齐岳很是受用,虽是麒麟之身,齐岳最爱的却是吟风弄月、附庸风雅之举,带着二人从大门逛到花园,每一座假山、每一处连廊、每盆花都能讲出个所以然来。
“这是水墨烟雨,在洛阳就能卖到上百金一盆;这是红粉佳人,若是你们早几日来,能赶上香气最盛的时节;还有这个,琉璃脆,花瓣又多又小,还极其娇贵,前些日子下了几场雨,差点就开不了花。”
齐岳谈起这些花来头头是道,几人在花园正中央的凉亭中坐下,程娇娇也拿出食盒,将准备的几样吃食摆在石桌上,一盘辣卤、一盘糟卤、一盘点心,还有程娇娇藏在盒底,煦风一早就闻见却没猜出来的一盘辣田螺。
菜肴扑鼻的香气让齐岳恍惚有些失神,原来是她!馄饨摊开张那天煦风可是跟他好打一架,他顾及小妖王的面子才手下留情,赢了的煦风将他关在府里好几天,没想到竟还能有机会吃到。
也顾不上客气,便动手拿了一个牡丹花型的果子吃起来,只是这香气好熟悉,似在是哪闻到过?
齐岳一个吃完,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程娘子果真好手艺,这点心精致不说,味道更是独特。”说完还望了一眼煦风,煦风装作没看到似的,神色依旧如常。
几人推杯换盏,兴到浓时,齐岳还给二人唱起了昆曲,莫看齐岳一个外形如此狂放不羁的男子,一颦一笑倒有几分意思。
除了程娇娇还拿着筷子,动作矜持,煦风和齐岳早就撸起袖子下手,辣卤滋味浓厚,糟卤口感咸鲜,最让人欲罢不能的还要属田螺,嘬一口吸满辣汤的田螺,再喝一口凉意十足的米酒,在这夏夜少有的凉风中,真是快活。
齐岳问起程娇娇出身,他也纳闷,自己在柳州驻守麒麟池数百年,从来不知有这厨艺惊人的小娘子,煦风刚来就碰上了,能有这么巧?
程娇娇答,自己并非柳州人,而是响水县人士,来柳州纯属被逼无奈之举。
话音落下,看着齐岳好奇的眼神,程娇娇也不隐瞒,这齐先生、白公子都家境非凡,手里门路自然多,要是有他们帮忙,日后开店肯定不是困难,接着说道:“我本是响水县一绣娘,未婚夫中状元后娶了高门大户家的小姐,我觉得丢脸,不愿在老家待,这才来柳州做些营生……顺便……招婿。”
程娇娇越说声越小,最后几个字更是蚊子哼哼一般,在耳力非凡的二妖耳中,倒是听得真切,齐岳哈哈大笑,举杯敬程娇娇,说道:“程娘子女中豪杰,定能找到如意郎君!”
煦风却接着问,“状元,今天碰见那个?”程娇娇点点头。
状元?柳州地界?齐岳想起前些日子上任柳州知府招待客人泛舟湖上,“可是今年新科状元,现任柳州知府,魏少安?”
“真是冤家路窄,原以为能躲开,谁知又碰上了。”程娇娇叹气默认。
煦风抢着答:“避开?为何要避?凭什么要避?做亏心事的是他魏少安,又不是我们!避也是他避!”
“就是!”酒壮怂人胆,程娇娇也觉得自己底气足了几分,更不觉得煦风话里的“我们”有什么问题。
眼见夜色已深,二人也不久留,与齐岳告别后便打道回府。
朗月当空,星光点点,林子里今夜格外安静,连声鸟叫都听不见,只有二人沉默的脚步声,踩在枯枝败叶上沙沙作响。
程娇娇失魂落魄的往前走,一言不发,煦风一直以来见到的程娇娇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今日却让一个负心男人害得六神无主,一如他在姻缘树下见到的那些女子,不由得开口安慰:“程娘子……”
刚开口就被程娇娇打断,“白公子无须多言,我程娇娇定要在柳州开食肆,不,不光是食肆!饭庄、酒楼,还要是最大最豪华的酒楼!”
话毕,程娇娇猛地往前冲了几步,煦风连忙跟上,只见程娇娇一脚踹上树干,边踹边骂,“男人没有好东西!去死吧!”
被无差别攻击的煦风:“……”
就在此时一脚踹空,她整个人栽进一旁的灌木丛里,煦风抬手抚额,只怪自己为了让她消愁,给她喝了那么多酒。
“程娘子?你还好吗?”妖精哪知道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煦风搀起程娇娇,回应他的却是程娇娇的鼾声。
煦风只能施法将人抬起,在二人身上套一层隐身符咒,又唤了只附近的野猫给朱一朱二传信。
这程娇娇喝醉了也不安生,嘴里还不停念叨着。
“魏少安个负心汉!”
“嗯,负心汉。”
“我要开酒楼!”
“开!”
“白煦风是不是个傻子?”
“嗯?”
“他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