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丿】好
“秋白”是黎白,相处这么久,黎白的回答就没有错的,贺渊就这么找着路走过去。询问一下路人,循着找到贴好的寻猫启示,人却是连影子都没见到。他去哪了?这么想着,贺渊叹了口气,翻开手机,使劲戳了戳屏幕,二手市场淘来的破手机才亮起。无聊地又发一些信息,看着遥远孤儿院传来的信息,贺渊觉得有些胸闷闷的。一些是告诉他别担心,一些是询问他在这边过的怎么样。
【贺渊】当然,我很好。
“喵!”
一声猫叫划过耳边,漆黑的影子从眼角一晃而过。贺渊想,那是一只黑猫,纪晴夏寻猫启事好像也是张贴的一只黑猫?
眼皮的跳动却是疯狂提醒着什么,那漆黑的影子恍如一团火焰,紫色的焰火倒映在他眼中。
他下意识追过去,感受到纹路刺痛越来越重,好似火焰灼烧。他跨过灌木丛,踩踏过杂草,匆匆奔跑起来。不远处的黑色影子跃过,又不消失,似是引导。熟悉的感知,熟悉的动作,过去的倒影逐渐重合。
最终他跑向一面墙,孤零零的一个坑洞摆在那。
贺渊闭上眼睛,脸颊隐隐约约有些疼痛。他愣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捂住了黑口罩下的脸。他屏住呼吸,紧了紧肩膀,感受到纹路像是受到了刺激慢慢上浮,带来一丝灼热。
荆棘般的纹路,经他总结只会在两种情况下出现,一个是他愤怒时,一个便是危险时。
这里藏了“怪谈”。
门前,那明亮燃烧着紫火的玄猫,那双绿猫眼的残留影像,好似直直穿透大脑,敲响了湖面,荡起了涟漪。而那湖面下,遥远的记忆浮现。
暴雨噼里啪啦倾盆而下,砸着窗户。“砰!”的一声!狂风呼啸!窗户摩擦着发出鬼叫,扇叶一下被吹开。记忆随着摇曳的灯光,昏昏沉沉溺入潮湿的雨夜。一声惊雷!年幼的贺渊睁开了眼睛!他下意识冷得发了一个抖,搂紧了单薄的被子。电闪雷鸣惊醒了他身旁不少的孩童,他们坐起在床上,抱紧着被子。漆黑的小小宿舍里,藏满了30多个孩子。雨夜的寒冷,雷鸣的恐惧,让他们看着周围瑟瑟发抖。在这其中年龄不过10岁的贺渊站起来,先去关上吹开的窗户。
显然这一举动让在场孩子们安静下来,他们睁着眼睛,一同看去。小贺渊望向这些孩子们,他们眼里有着与正常家庭截然不同的光亮。这让小贺渊有一种错觉,好像底下的孩子们举起的是盈盈烛火,在雷雨交加的夜晚,点亮着这小小的房间。
“哐当!”有一声声怪异的声音从雷雨交加里传来。好似铁链,刮擦着雨后泥土。小贺渊愣愣地抬头,看向声音来处,只觉得左半侧脸颊上,一点点刺痛带着冰凉地感觉逆流分叉而上。就像是某种化学物品,倒流着,冰冷而疼痛。
“那是什么?贺渊哥?是怪谈吗?”有孩子问道。
冥冥中,好似有种吸引力。贺渊忍不住看去,紧闭的门口因为风刮好似微颤,而锁链的声音好似越来越清晰。“哐当!”孩子们吓了一跳,短暂惊呼一声,小贺渊迅速捂住自己的嘴巴。他心脏跳得飞快,瞟过去,孩子们都是噤声止息。
他想起最近的怪谈,游荡的夜鬼,拖着长长的锁链,举着沉重脚步,在夜晚逢魔之时出现。它喜好女人和孩童的皮囊,剥下挂在铁钩上;喜好年轻人的肾脏,挖取摆在光下。
但普通人遇见怪谈只有一个选择,噤声,藏好,祈祷幸运。
老院长年老了,腿脚不变,不久前去拿药材,现在回来了吗?小贺渊一时间想起来。他不由焦虑,似乎周围的孩子们也开始窃窃私语。但是脸颊的疼痛又疯狂提示他,这一次,不同寻常。
于是小贺渊轻轻竖起手指,放于嘴前,看着眼前小孩子们安静下来,蹑手蹑脚地点燃蜡烛,打开了门。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些孩子们,他们期待的目光放在他身上。他关门,让小宿舍熄了光。
小贺渊来到了老院长办公门口,却没看见老院长。他不由更加焦虑,试图推开大门,发现铁门紧紧锁着。于是转身翻出了孤儿院的窗户。
晚上的失落之城无疑是危险的,没有灯光的夜幕下,是怪谈和雇佣兵的天堂,就连黑/帮交火也局限于白日,不愿招惹。所幸,失落之城的居民自有一套生存法则。
老院长会走错综复杂的小巷,小贺渊判断着,利索地翻上墙头。得益于此处隐藏的黑医,雇佣兵的安全屋设置,小巷附近似乎没有出现怪谈。而雇佣兵只会如同藏匿在黑夜里的猫头鹰,无声盯着一个老头和孩子路过。
他紧张地握紧了出门拿好的砍柴斧头。
他防范的是另一个可能性——同类。
不属于孤儿院的,半大的孩子。那是同类,互相撕咬的同类。
他们像是豺狼,偷窃了手作的武器,仇视着伺机咬杀比他们弱小的存在,再撕扯下有用的一切,在暗地滋生。一群帮派默许的小鬼。
小贺渊没有那样的好运气,小豺狼早早盯上了他的“宝物”——母亲遗留的红色耳坠。
“铛!”铁棍重重砸在背后,小贺渊喉口一阵腥甜,他吃力地稳住身形,猛地一脚踹开偷袭的蒙面孩子。那孩子看着比他还小,一脚正中腹部,顿时倒在地上。面前的人一头撞过来,带着他撞上了墙面。顿时,天旋地转,手中的斧头落在地上。
“他身上有红宝石!我看见过!”一个孩子尖叫。
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徒然间,耳坠的红色闪烁而过,不经意间,竟是被那个大孩子从脖子挂坠处扯下。
“滚开!”小贺渊嘶吼着,猛地弹跳起来夺过来。轰然间,刺痛的感觉攀爬上心口。眼前昏暗,头痛欲裂。小贺渊蜷缩起身体,剧烈的疼痛近乎让人昏迷。他下意识握紧耳坠,却能听见外界的叫喊。
“让他松手!打他!快点!”“拿刀子!”...
我会死吗?小贺渊无措地想着。他没想过交出来,那可笑的“红宝石”是假象,耳坠对于世间不是什么珍贵物品,即便他解释,也不会有人听。掠夺者们在抢到后,只会在卖不出去时候谩骂,然后摔碎!如同母亲,看似珍贵却从未得到别人珍惜,他混乱地想。
“喵!”凄厉的猫叫如同婴孩的哭泣,刺耳而恼人。
“是猫!有肉!有肉!”“那只猫腿瘸的!把猫先抓着!”“我这边看着,他不动了,你们还不快去!”
手指在抽搐,疼过头后,也只能感到麻木。小贺渊分不清那个留下来的大孩子是不是还在打他,但他确实看见了身下的血泊。
那刀子似乎为了杀猫扔给那边了,而这群小鬼还没胆子真杀人。但那一刀后,我还能撑多久?昏花的视线中,小贺渊看见一片片魔幻的光景,色彩靓丽,颜料罐打翻着形成旋涡混迹在一起。还有那只猫儿,黑黑的皮毛脏脏的,瘦的皮包骨头,浑身上下都是泥泞。
那黑猫蹲坐在他身边,周围安静下来,他闭上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贺渊捂着晕眩的脑袋,从血泊中爬起来。
他一抬头,才从茫茫的白光中看清,天边泛起鱼肚皮,小巷内满是血迹,而那几个孩子,瞪大眼睛,扯下舌头,歪着脖子,挂在墙上。
小贺渊发着抖,牙齿打颤,他一瘸一拐捂着伤口,走向巷子外面。一路上,全是尸体垂挂着,大人的,小孩的,认识的,不认识的,脸上痛苦着的,解脱着的...等他走出巷子,才惊觉此地竟余下他一人一猫存活。而回首间,脏兮兮的猫早就消失不见。这里,被“怪谈”血洗了。
“怪谈”,失落之城人的恐惧,数以万计的人为此而死。人们保持缄默,唯有祈祷雇佣兵路过能解决一下,或是难能的幸运。但在这,边墙内也会有?只是换了个名字,化作“诡异”?
回忆着的贺渊再一次无比清晰地感知到熟悉的刺痛,像是一把尖刀,将原本和平稳定的表层划开。
那么为什么?为什么这里不像失落之城那样混乱?普通人没有传颂“怪谈”,隐晦告知危险?是因为缄默?不一样的规则?还是单纯因为边墙内的人受着保护?
脑中传来质问,如同尖锐的嘶吼,指甲刮挠着墙纸。贺渊暴躁地双手扣住墙壁,脱力地倚靠着墙。
仅仅如此?仅仅如此!
维持着和平表面的假象,被保护着,有医疗,有饭吃,有法律...边墙内随便一个都有机会!可能性!比失落之城的孤儿过上好一万倍的生活!
就像我,就像我现在一样!从边墙外抵达虚假的天堂,而我对一切什么都做不了!
“咳咳咳!”贺渊咳嗽出声,他分不清那胃中的翻滚疼痛是不是自作自受,耳鸣轰轰地带来恼人的不适感。
“喵!”熟悉的猫叫重新唤醒他。贺渊疲倦地从手臂缝间看过去。他轻笑一声,不知道是在笑谁。只是提出包中的斧头,慢慢走过去。
燃着火焰的黑猫矜持地舔舐着皮毛,一个转身,跳进了洞中。
“好吧,你救我一次,这次是欠的。”
贺渊不知道黑漆漆的洞中是什么,也不清楚黑猫找他的原因。
他只是习惯一报还一报,在失落之地也像个怪胎。坑洞中传来的气味血腥而腐烂,近乎让他幻听到那个雨夜的锁链拖动声。直到雨越下越大,暴雨将至,小贺渊打开窗户,翻窗而下。
贺渊打开手电,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