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外,黄莺唱着歌,泥土的芬芳随风吹来。倾崇市是多雨的天气居多,气候潮湿,常常一下雨,就能满鼻子是水沁润的感觉。有些诗人会歌颂其自然的芬芳和清新,但此时的陈可只觉得世界洒满了雨落,冲刷下的尘土带着悲哀如潮水涌来。仿佛自己沉默于泥沙中,合上棺材,潮湿的泥土腐烂其骨。
陈可望着窗外,一时不理解这世界为什么有过永夜,却能依旧湛蓝。三月暴/乱前,山林大火,地震连带,海洋污染。人类带给自然界的灾难,如实回归了。就像是降下了天罚,连绵不绝,令人疲惫。最安全的地方也能吹起死亡的风。随后,暴风雨的前夜,仅仅安静了半年,夜幕降临了。
就像是最后的清剿,在一个月极夜后。太阳照常升起,生物照常生存。仿佛永夜只是一场梦,醒来时分,大海蔚蓝,天空晴朗。初生的太阳照着这个世界,宣告了新世界的诞生。
曾经陈可幻想过周游世界,去看看外界。现在,世界变成了囚笼。窗外鸣叫的黄莺,似是无力的啼鸣。陈可想,她也只是一个小小的生灵,没什么力量,没什么意义。她是一只小鸟,在这洁白的病房里,好像就困死在这里。
有人敲了敲门,陈可蒙住了头。
但对方锲而不舍,轻轻地有节奏的敲。
她迷茫地探出头看向门口,却只见一个小气球飘着。
沉默地撑起拐杖,陈可到达门口打开了门。那是一个小推车,推车里面是娃娃和小花。一些小饼干,小吃,糖果摆在篮子里。气球拴在推车上随着空调吹风晃悠。一看就是给小朋友的礼物,陈可戳了戳推车,探头看了看周围,门口没有人,走廊对角那却是弹出一个玩偶熊的脑袋。
噗嗤嗤,又两个玩偶脑袋探出来。一只兔子,一只青蛙。
不由得,陈可笑出声来。她笑的弯下腰,摆了摆手:“我不是什么小朋友啊。”
青蛙蹦着走过来,拿着自己手里的弹跳蛙蛙挥手,递给她。陈可接过来笑的更大声了。兔子玩偶不说话,只是过来,把手里的小盒子递给她。那是一个折纸盒,一打开,连着线的小蝴蝶就跟着线飞起来。陈可捂住嘴笑,笑着笑着肩膀抖动,忍不住想哭。熊搀扶着她进了病房让她坐好。
一滴泪,两滴泪。开了闸门,内心的苦涩和酸痛一股脑从眼中滴落。陈可抹啊抹自己的脸,冷风下吹的麻木。她又忍不住笑,红鼻子露在绷带外,笑地难看。
“我猜猜,肯定是小蝴蝶是吗?”陈可吃吃地笑,抓住了兔子玩偶毛绒绒的手。她另一只手抓住了青蛙布偶的领子,“这是纪晴夏是吗?绝对是你出的主意吧?”
青蛙摇头晃脑,甚是得意。兔子低头点头。
陈可抬头看向不熟悉的熊玩偶。那玩偶豆豆眼,耷拉着嘴角,似是不开心。
“小熊,小熊,你为什么不开心啊?”陈可拿纸抹去泪水,笑着问。
小熊偏了脑袋,从中传出清清的声音。她像是讲故事一般,尾音自然而舒缓:“因为小熊是警察,没帮上忙,放跑了坏人。”
意料之外的回答,陈可呐呐地张嘴,她看着难过的小熊,身上的牵扯痛又隐隐作痛了。她牵她的手,反过来安慰道:“胜负乃是兵家常事啊,小熊不必难过,相信你下次会成功抓到坏蛋的。”
小熊点点头,说:“小熊以前啊,有个梦想。但有一天啊,有个坏蛋要骚扰人,小熊看不下去暴打了他。之后啊,有人报复,小熊的梦想也被人毁了。于是小熊很悲伤,她恨那些坏蛋。她冲过去想复仇,却被阻止了。那些坏蛋啊,太强了。小熊帮不上什么忙,最后还是被救的那位。”
小熊里的清清笑出声:“小熊的恩人把坏蛋都解决了。但小熊觉得自己太没用了,她想逃跑了。逃到一个没有人找到的地方。小熊的恩人找到了她,他说。”
“不要感到害怕。命运无常,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熟悉的老话,记忆仿佛倒带。曾记得前一天晚上还在与小蝴蝶交谈,说出这样安慰的话语。陈可迷茫地看着地下,手指下意识轻触了脸庞。
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即使什么都不做,笑着也会让人称赞。而一个脸上溃烂坑坑洼洼的人,即使做出了许多事情,无论男女,也会有诋毁的谣言。
陈可泄气道:“一切真的会变好吗?”
“是的,总有人在想让世界变的更好。所以请安心,我们让自己变得更好,让世界变得更好。由此带来的意义是无价的。”小熊捂住她的手,引导她抬头。
随着清清逐渐摘下玩偶头套。陈可抬头看去,一时热泪盈眶。
“抱歉…我不是故意想…”
那是一个被红斑溃疡笼罩的脸,坑坑洼洼,满是粉肉和白角质间隔。一只眼睛的无光泛白,边角皮明显的切割触目惊心。依稀从良好的脸颊骨看出,原来应该是正常的人脸。或许还意气风发,或许还带着笑容甜美。
陈可说不出话,她觉得此刻说什么都是无助的。自己像是溺水的鱼,活不下将会沉入海底。却直直有一束光,供给了氧,捞起了心。她感觉自己在窒息,疼的厉害。骨骼悲戚,泪水不受控制。
“抱歉,我从来没想让你承担救助我的责任。”她泣不成声。
清清抱住陈可毛绒绒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但我看见了我自己。所以我想,这也是兑现自己的承诺。”
纪晴夏轻轻推了下小蝴蝶,清清张开怀抱,揽过来小蝴蝶。
这种感觉,很温暖。森野月像个安静的玩偶,窝着手,和她们挤在小小的怀抱中,却感到了久违的安心。
“别害怕。这世界上,总有些人在保护着你们。这不是伤疤,是英雄的象征。是对你们直面苦难而不惧的奖章。请看清这世界的残酷,同时也依旧热爱这个世界。”清清低低地开口说道。她像是哄着人入睡,哼起了老家的歌谣。
微风习习,午后正好。
黄莺婉转地歌唱,即使其生命如此渺小,也在活着,抹上亮丽的颜色。
纪晴夏安静地离开,关上了门。
外面的几人偷偷望着里面,看着情绪稳定下来的陈可,都不由松了口气。陈父陈母赶紧给纪晴夏握手,连连道谢。
“晴夏,真的太感谢你了!”陈母拉着他的手,叹气道,“我们落伍了,也不懂现在年轻人的想法了。”
“这是我应该的,应该的。”纪晴夏挠头笑道。
陈父在旁边哼着,但焦虑的脸上也是松下来。
“请问,你们是陈可的父母吗?”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几人一扭头,看见了小迪和一位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