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用功。
利害清明的人总是自得地说出扎心而准确的话语。严凌霄莫名想起彦文的行为,他端着咖啡,带着疲倦的笑,却能开口撕开每个他要剥下的外壳。即便那是一些人所剩无几而溃烂的心脏,也无法阻止他用刀划开新皮翘出腐肉的决心。
但还是有所不同的…
严凌霄没有彦文如此深入研究过心理,也缺失了非常长一段社交的空白期。他曾混沌地搅在漩涡里自身难保,余留天赋异禀地感受到他人的苦痛。
在彦文曾做过些许交谈后,他想,这份“劣势”此时却反而让他坚定起来。
在听到黎白恍如嘶吼的愤怒中,他反而觉得可悲。
——无用功。
为什么,在那一刻你的声音如此绝望?为什么,年轻一辈的后辈却试图斥责他,仿佛憎恶一般憎恶他的提议。那分明是保护的意志,也还绝对没有抵达放弃的时刻。
即便是螳螂挡臂,真正的无用功。但人身为情绪生物,有着自己的观念和取舍,你又为何先一步尖声否决希望?
有一秒,他的思维在洪流中翻滚。
那一秒如同走马灯,拉长过他的“旧生”。熠熠生辉的光芒曾向他洒落,特警的日常里充斥着茶叶的香气,女同事的笑声;训练的汗臭味,和兄弟间默契的对视中;还有血腥味的案件档案,永远擦不干净的地板和透不过的毛玻璃。
分配到特调组里的年轻人,装着稳重的面容也盖不住闪耀般的眼神。被誉为似有神佛所赐,对敌人锐利,却也如春风般温柔和蔼。
于是毕业时候举杯,相互祝福着调侃着。
【“严老师,简直就是新警界的希望啊!”】
【“哈哈!为我们的新星之星庆贺。”】
希望是称不上的,但此时的记忆里,他看着过去的照片也闪耀无比。
随后几次编入和转移,成为了新部门的一员,负责特遣调查,奔波不停。想来便是那时候,诡异出现了苗头。
需要做的还很多。新身份,新任务,新的潜伏。和周围邻居打好关系后,被夸留着上一世纪的温柔。随后获得情报,道别,离开。
称不上平凡,却也值得记录的琐事总是很多。若是要用本子记下,还挤不下。
一路上见过很多美好的事物,无论是秋风下的河畔,还是落于花店前的夕阳。戴着墨镜的男人听着他的故事笑的呛烟。
【“啊,这是个好事啊,当警察。”】他笑着。
【“那你一定会被一群孩子崇拜的。警界希望~”】
于是捻过一支烟,自己也叼着,没有点燃,只是笑着。
他记得,风是吹过了他的发梢,有些痒。回头时候,袁绍光搓着耳朵,一本正经地拉下墨镜问还要不要买花。
于是家里的花瓶总算是腾出来一个,将推荐的花放进去,淡淡的清香萦绕在上面发放的安全屋内。这过于简洁的房间才终于有了些人生活的气息。
他看着空空荡荡的冰箱,想起更为亲近的邀请忽然犯难。
任务时长还有几个月那么久,打好周围的关系,也是必要的吧。
隔壁老太太的猫会蹭过来,喵呜喵呜的撒娇。因为与儿子年龄上的相符,老太太总是会送些炖菜过来。
诶呀,帅小伙,工作不容易啊。好好接着。这是我的心意啊。顺手捞起摸着猫,脑补着老太太的语气,平凡而伪装调查的日子继续着。
他不由笑出声,抬头间透过窗户向下看去,袁绍光改着时髦的皮衣,靠着机车,吸引了不少人。
真是耀眼啊,分明警界新星是他吧。严凌霄愕然地又想,不会是等我的吧。
他下楼去打招呼,对方爽朗地笑起来。
如果仅仅都是普通人,那么这一刻,缘分便算是搭上线了吧。
记忆又卡断,花香的空气一转变得呛人,扑鼻的烟味刺激地熏眼睛。
直到意外,直到糟糕透顶的事情,直到自己对自己宣判而放逐。
那时候的自己是否也是如此嘶吼过?
在命令下他引爆了炸弹,却眼睁睁害死了那个女孩。即便他冲过去,抱紧了那孩子。即便墙体倒塌,他是如此的狼狈不堪。人的祈祷如此无用,恐怖的火焰照常焚毁了一切。
火,带来了疼痛,抹去了生命,焚烧了希望。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周身的血液在苏醒那一刻变得彻底冰凉。他宛如一具死尸,在白色的床上爬起来时候如同爬出棺材。滴落的水声在幽静的医院里清晰可见,粘稠的血却是沾染了手掌。怎么洗也洗不干净,抬头间照着镜子,恶鬼透过镜子指着他诅咒。
诅咒着靠近他的死亡,诅咒着光辉落下摔落在泥潭,又诅咒着他拥有唯一存活的幸运。
在此后的每一刻,无法恢复的皮肤无时不刻瘙痒着,刺痛着。尖锐的爆炸声与刺目的红色在身边围绕,势必要敲碎藏起来的玻璃,把他的心挖出来。
但更可悲的是,道听途说的人感慨着,这是何其的“幸福”。
你将会得到大笔的钱财,可以选择去从,拥有更广阔的天地和晋升的空间。即便是承认自己的过错,去忏悔着然后退休,也可以接受好多报道然后出名炒作。瞧,苦肉计换来的幸运事情,足以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幸福”了,是吧?
禁闭的心受此伤口溃烂,更为腐烂。环顾四周竟是无一位同行者。
【“是啊,不管怎么选你都将无能为力,要么杀死无用的,要么舍弃无用的。不就只有这样的选择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