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一族,自族群诞生就一直侍奉着诸神,他们受第一位诸神的祝福,生命比他人要长寿的多。他们相信诸神是天赐予人们的宝物,并且虔诚地跪拜,祈求诸神的祝福和原谅,并以能够成为侍奉诸神的大巫为荣。
诸神的逝世很奇怪,第一位自南林树诞生她开始,一直在人间与巫和人们相处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那段时间被后人誉为“上古时期”,后来她突然失踪,最后一位见过她的大巫只是这么说道。
“神说,欲归尘。”
之后很长的时间内,人们经历了没有神的昏暗时刻,光与尘都是灰暗的。巫一族延至那时,他们依旧相信着诸神,终于,南林树又诞生了一位诸神,与上古时期记载不同的是,上古的那位诸神形貌似人中的女性,而这位新神的长相却与男子一致。
巫一族依然忠诚,人们很长一段时间震惊,并且更加相信诸神的存在。
令人没想到的是,新神和一位女性大巫有了私情,二人私奔,再无下落。巫族长老非常生气,对他们而言,这与亵神并无二致。
而后数年,诸神也陆陆续续的到来,直到诸神时期的最后两位神的逝世。
那时诸神的实力削弱了很多,南林树也几近枯萎,巫一脉被想要弑神的那些人赶尽杀绝。
最终以二人消亡标志着诸神时期的结束,而后几万年再无新神诞生,人们对此的印象来源于古籍和口口传颂。
——
桃祾是最后一位巫,巫的寿命本没有那么长,只是那时他还小,族人被屠,他们以生命为祭,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血肉,生命,灵魂都加在他一个人身上,最后也只有被族人寄托希望的他活了下来。
他逃避着坠神的追踪,自己是巫族唯一的血脉了,如果他也死了,那巫的故事,诸神的传说又由谁来传颂和书写。
桃祾在人间颠沛流离,也在慢慢长大,他最后一次是当了一个小国的巫师,帮助帝王观天祈神,其实神早就消声灭迹了。君王求的也不是神,是民心。
巫可以感知到神的踪迹,气息,只是当时的桃祾什么都感觉不到,因为诸神的灵已经不在世上了,似乎也不再垂怜于他们了,这是自然,毕竟有人都做出了弑神的举动了。桃祾已经不期望诸神的怜悯,他只想将巫族的知识传承下去,让他们存在于历史的记载中。
唯一一次的转变,是他见到一位献上孩童邀功的男子。
“此人血肉皆可在一瞬恢复,乃神人也!”
当时那位小国的国君痴迷于此类东西,喊来桃祾问话。
孩童不管是衣服还是头发一律的脏乱,手脚皆是血肉模糊,身上也有不下上百处刀痕。手脚铐着链子,皮肤早已磨烂,他却没有一丝啼哭和痛苦,一双眼睛出神,似乎感觉不到痛苦,或是早已忘却疼。
桃祾恭恭敬敬上前查看,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天。
仿佛诸神再次降临世间的气息,令他醍醐灌顶。
他双眼充血,也顾不上什么礼数,连滚带爬地跪在铁笼前俯首磕头。
这位神似乎不记得任何事情,除了一个“誏”字。
桃祾看着面前不谙世事的“裕”陷入沉思。
裕唤桃祾先生,桃祾教了他很多东西,可桃祾也逐渐发现裕是分身的事。
“誏并没有教我这个。”裕睁着眼看他。
“那他为什么……”桃祾停顿,“会创造你。”
裕摇了摇头。
再后来小国被攻破,唯一女扮男装的皇子也战死,桃祾想带裕一起逃,却遇到了龙妖屠人。
按理,妖怪从未管过人类的事,也不算管,龙妖不管是谁都吃,似乎是在泄愤。
桃祾快死的时候还是看到了那位“神”,也是裕口中的“誏”。
他有着与裕别无二样的脸,就连声音和身形也是一样。对桃祾来说还是不一样的,誏寒溪更加没有血气,也更加的冷淡。
如果说裕是懵懂,是对世间的不知所措。那誏寒溪就是真的冷淡,是对世间的无所谓,非神也非鬼怪,一位超脱常理的存在。
桃祾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诸神的气息,以及不属于诸神的……怨气。
裕祈求誏寒溪的救助。
“为什么你会这样求我?”小小的誏寒溪不理解,他用好奇的语气询问着答案。
“我不想先生死。”裕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波澜,他也没有流泪,也并没有哀嚎,只是用平常的语气,这么对誏寒溪说话。
誏寒溪歪了头,看向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桃祾:“为什么?”
裕愣了,他摇了摇头:“不想。”
誏寒溪与裕的心绪连在一起,他看到了什么,却没有完全懂。
最后,誏寒溪蹲下身来,小小的手掌覆盖在桃祾的眼前。
“巫,他归你了。”
——
那是誏寒溪在遇到千子悲之前的一段时期,迷茫和好奇占据了心,所以他创造了一个没有记忆的分身,想知道他会看到什么样的世界。
桃祾也发现誏寒溪是诸神的产物,是除自己外,诸神最后留下的见证。桃祾之所以活到现在是因为誏寒溪的一口血吊着,要是哪天誏寒溪不乐意了,他也不会强求,裕也可能会陪自己一起吧。
当听誏寒溪谈到了诸神的后裔,桃祾还是想见见,因为巫是虔诚的。
——
褚泓汲不想桃祾见妘逢雨,就他来看,妘逢雨是单纯的,并不是说他保护过度,而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类似被拐走的事。
桃祾跟誏寒溪是一伙的,誏寒溪不可信,桃祾也就不可信。
与其不知道桃祾见了妘逢雨会说什么,做什么,还不如骗他缪婳的死实在没办法了。
就这样让他消沉个几百,几千年,反正最后自己也会一直陪着他的,让他慢慢走出那段时间,毕竟……妘逢雨最相信的就是他了。
“逢雨?”三长老咕咕喝着酒,门派内已经挂起了白绫,“一大早就不知道去哪了。”
“你跟他说了巫?”褚泓汲头疼。
“对,”三长老眼珠子转了转,摇摇头,“不可能找到的,不可能……”
妘逢雨不知道巫在哪,他不可能单独去找桃祾……但他知道誏寒溪的存在,缪婳当时跟誏寒溪在一起对付坠神,如果妘逢雨去找了誏寒溪。
褚泓汲摸向腰间的月牙白玉,白玉发出微光。
“你在逢雨身上下了追踪的法术?”三长老眯眼。
褚泓汲瞪他:“必要的时候用。”
三长老啧啧两句,灌了一口酒离开。
褚泓汲想起二人还在游历的那段时间。
……
“为什么不能去?”二人在客栈的一间屋内,那时的妘逢雨嘴角还残留糕点,这么问着,“王老爷只是想向我请教一下道法……”
褚泓汲无语至极,终于忍不住道:“你不会真以为姓王的想学道法吧?”
“可我见他分明赤诚,当时紧握我的手,同我千叮咛万嘱咐。”妘逢雨还是如一张白纸般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