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应诺,十名衙差气势汹汹地扑上前去。
万家子也不愧是能欺凌一方的人物,个个都颇能打,以一敌三之下竟僵持住了。
只是幼子万鲸毕竟单薄力弱,首先被打倒,叫衙差腾出手来收拾另两个,局势才向一边倒去。
万豹、万鲸犹自不服乱骂,各自又吃了一通拳脚,被抹了一脸泥灰。
拍掌叫好者甚众,喝彩与哀哭、喝骂杂糅一团,场面轰然。
混乱中,谢悬时刻不忘警惕万老妇的一举一动举动,此时见她悄然爬起了身,便默默后退,将显眼位置留给县尉一人。
出乎他的意料,万老妇悄悄到了近前,非但并没有急着往前扑,反而思索一阵,绕开了县尉,又朝谢悬贴了些。
然后企定,前冲,一头撞了过来。
“我次……”谢悬气了个半死险些飙出脏话。
上次是他拖大出头,被讹上算他活该,可这次算怎么回事?是他看起来好欺负点?
眼看将被撞上,说时迟那时快,谢悬迅速合上折扇搭在老妇人肩头,猛然发力将人生生折转了方向,又送了出去。
整套动作风驰电掣一气呵成,快得叫人看不清。
万老妇右肩一沉,只觉被撞了一记,便扑倒在一人身上,她什么都没看清,只当抱住了那锦衣斯文公子,就要放声哭嚎。
魏县尉反应极快,将将被抱住便反手将人捉到跟前。此刻万老妇才看清自己眼前之人,不由吓得瞪大了眼睛。
“腌臜泼妇,抱着本官想作甚!”魏县尉喝骂道,唾沫星子伴着不要钱的耳刮子噼里啪啦往下落。
“我要死了!”万老妇头上脸上挨了几下,捧着胸口软倒在地,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谢悬拎着扇子笑吟吟地围观。
鉴于这个老妇人曾被谢悬推出了三米远依旧硬朗无比,手下一套撒泼打滚装死的三连招又让他吃尽苦头,他对接下来上演官府对泼妇的戏码非常有信心。
魏县尉使了个眼色,一名衙差走上前摸脉探息查了一番,回禀道:“县尉大人,这老妇气息全无却尚有脉搏,想来是冲撞了大人受了惊,年纪又大,一时被魇住了。”
魏县尉掸着衣袖问道:“只说该当如何处置?”
“禀大人,在小人家乡有钱的人家会去仙馆延请仙君驱魔……”衙差低头说着,边偷偷觑视谢悬。
谢悬背转身抬头望天。
只好接着禀道:“无钱的只能取用金汁灌下,倒也能起到驱逐魇魔之效。”
魏县尉点头应允。
衙差立即指着万家二儿媳地喝骂:“都听到了?还不快去取来救你婆婆,好不晓事!”
万家二儿媳万般不情愿,耐不过衙差在一旁凶神恶煞地喝骂,只好哭哭啼啼地去了。
一会回转来,手中提着一桶一勺,望着衙差战战兢兢地贴近过来。
衙差捂鼻骂到:“来我身旁做甚么,去你婆婆那,上前灌。”
万家二儿媳面色难看,捏起长柄粪勺顶部,颤颤巍巍地凑近自家婆婆,见老妇人牙关咬紧,唇儿抿得一丝缝也无,哭道:“官爷,我婆婆闭着嘴,着实喂不进。”
那衙差大骂道:“蠢货,你将柄提那么高做甚么,浇菜么?她不张嘴你还不会上前捏住鼻子端着勺喂么?”
二媳妇欲哭无泪上前捏住老妇鼻子,磨磨蹭蹭正要端那勺,忽闻地上的老妇长喘一声,又咳了两下,当下如蒙大赦。
“官爷,我婆婆醒了,她醒了!不用吃……喝那金汁了!”
衙差横眉倒竖:“只是醒了而已,魇魔不驱干净好不了,快灌!”
老妇一咕噜地坐起,捂嘴连声道:“我不喝,不喝,我好了,没有被魇着。”
衙差上前蛮横地打了老妇几巴掌,骂道“龌龊老货,今日没金汁还治不好你的病了?还装死不,再装叫你粪水喝到饱。”
万老妇捂脸呜呜哭泣,连连摇头,不敢作声。
谢悬看得两眼放光,感慨万千。
嚯,真是太霸道、太不讲理了!
看看,这叫自己处处束手无策的人,这么轻易就被县尉收拾得服服帖帖,果然“恶人还需恶人磨”!
此行不虚,果然收益良多。
他将手中折扇摇得飞起,口中一边劝慰:“我看这老太是年纪大脑子糊涂了,胡搅蛮缠的,县尉不如饶她这回罢。”
“谢首徒您是神仙门人,超凡脱俗,哪里会知道这等市井小人手段的厉害。”
魏县尉摇头道,“这等霸道人家,家中必有老人精,刁钻泼蛮成性,对付这种人不能一次压伏她,她必然会千方百计生出事端。”
谢悬在心中默默比出大拇指。
他又怎会不知。
从前他一把将万老妇推没了气息,以为失手杀了凡人,吓得肝胆俱裂。
仙凡有别,修界是高高在上凌驾凡俗的存在,但并不意味修者就能视凡人为草芥随意杀戮。万余年前,一代天骄开天尊衡泽宴横空出世,首创功法建立仙门,被尊为仙门共主,这位大佬订立的《源仪归同约法》,至今仍是修真界奉行的金科玉律。
《约法》中有对修者的诸般约束,如谢悬这种名门正派子弟,一旦被人发现杀害凡人,立即就是废除修为驱离师门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