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询往起一站,状似憾恨,拧着眉同众人说:“学生我还是才疏学浅啊,这一通把脉也没看出什么毛病来,不如还是明日去看看,是不是山上有什么精怪把我们少爷给吓着了。”
柴棍和老大夫看他的眼神都有种安慰,仿佛在说是个草包,那可太好了。
景福跟着站了起来,两个人一拱手作别,姜询对着没眉毛老大夫和祝樛萦打了个招呼,转身还没走两步,就被人叫住了。
陆所晟直愣愣站在他身后叫住他:“赵老师——”
他尾音拖得有点长,这一声老师把姜询叫一激灵,仿佛有点回到过去他还给未登基的陆所晟讲学的日子。
恍惚一瞬,他掉头,淡淡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我和赵老师同去吧。”陆所晟道,“我去找些草药,和赵巽老师还有赵兑大哥一道,想来也能安全些呢。”
陆所晟的理由合理且充分,所有人包括姜询的表情都极其自然。
天可怜见,只有景福一个人,已经因为一句赵兑哥,差点腿软得原地跪下。
姜询不着痕迹地拍了拍景福的后背,示意他沉住气,然后微笑着搭话:“那真是太好了,走吧,小陆。”
见他俩要走了,没眉毛老大夫叫住了他们,他起身从自己的衣袖里掏了掏,一个小小的白瓷药瓶被塞到了陆所晟掌心里。
“这一瓶是解毒药,山上常有一些毒蛇毒虫的,你们去蒙山带着安全一些。”
陆所晟和姜询怔愣片刻,收好了小瓷瓶,俯身一拜谢过老大夫,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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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府里的小厮早就跑出来喊人备好了马,姜询上马之后也没回头,没跟陆所晟搭话,只喊了景福跟上。陆所晟就这样引着自己的马,颠颠地跟在后面。
往蒙山去的路挺远的,一路要是这么长时间不说话,姜询能憋死在这里,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姜询实在是憋不住了,扭头看向陆所晟。
少年人身形颀长,面容俊朗,眼角有淡淡的几道红色纹路,身上好闻的宫香直往他鼻腔钻。
姜询轻轻勒马,让坐骑慢了下来,偏头问陆所晟:“小陆大夫呀,你这医术也还是有说道的呀,梁公子那个下颌微微肿,是怎么回事啊?”
“中毒。”陆所晟目不斜视,知道姜询在这装蒜。
话头是什么蠢问题不重要,姜询只要起个头能接着唠一唠就行,他是真的很想知道陆所晟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是要收拾梁仞敲打敲打梁家,还是……和自己一样,查到了梁仞经手的商道不正常。
姜询查这个的原因很简单,他和梁家有仇,想弄死他们,满世界找梁家人罪证都魔怔了。那小皇帝又是为了什么呢?
“中毒……哦!是朱砂啊!”姜询演技时显浮夸,“小陆大夫在哪学的啊,真是精妙的医术,为何没去皇城给人看病啊?那里才是遍地黄金啊。”
陆所晟一笑:“从前小时候跟着养母和老师学过一些,也不够格去京都,赵老师夸赞太过了。”
他不说后一半,姜询心底暗暗叹气,闲不住的那只爪子在马脖子边刮了刮,被马给了一喷嚏之后才老实。
“哪啊,可不敢喊我老师啊,你看我一开始就没想到。”姜询道,“我要向你学习的,还有太多太多呢。”
“说起来,小陆大夫出身也好得很啊,没有随着家里出去经商吗?”
姜询又探了一句,但陆所晟脸上的微笑就跟焊上去的面具似的,不露一点纰漏,言语倒是松了些口:“皇城内几家都不如这里要人要得急,何况晋阳令这里,也是经商的好地方,赵老师家里也做生意,应当也看得出来吧。”
此言一出,姜询了然,陆所晟和他一样在查梁仞手底下异常的贸易线。
这臭小子这次竟然自己孤身就闯进来了,连个侍卫都不带。
“赵老师呢?没考虑去京城吗?”
姜询嘴上还得客套完,于是答道:“哎哟,您这医术精湛又心细,也没一直扎在京城,我更是难以立足了啊。”
满嘴跑马车跟装蒜可谓姜某必修之课,技艺早已炉火纯青,陆所晟过去就深知此人顽劣,小时候天天让他这张嘴诓来诓去。
“老师您太自谦了。”
姜询摆着手,陆所晟这一声声老师就跟在点他似的,他可受不了:“真的真的,小陆大夫医术高超,那是我的楷模啊!”
这一声声一句句的,陆所晟原本只是想追在姜询身边的,这一下子一声老师被姜询推回来三次,他又没忍住,回道:“那……要不然你喊我老师,我教你?”
姜询:“……”
这死孩子,倒反天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