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结束,塔拉瓦国王终于来了。
人群如退潮般向两边缓缓后退留出中间一条可供国王行走的道路。
在跪地行礼的人群中,微微屈膝见礼的伊莎贝尔格外显眼。
她一袭白色华服在各色艳丽的贵族打扮中像一朵冬日里飘落花丛的雪花,出尘高洁,墨绿色卷发上坠着的天蓝色的发饰在水晶吊灯下闪着细碎的光。
一片安静中,鞋底敲击地面的清脆声音响起,越来越近。
伊莎贝尔修长好看的脖颈如天鹅饮水般垂着,这个姿势她练习过很多遍,最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突出她的美貌。
伊莎贝尔忍不住嘴角微扬,果然,伊莎贝尔内心得意,没有人能拒绝她的美貌,只不过略施小计,胜利就近在咫尺。
终于,剪裁得体有型的高筒兽皮靴出现在伊莎贝尔的视野里,国王在她的面前停下来了。
伊莎贝尔抿唇一笑,站直身体,还没等她露出专门为塔拉瓦国王练习的直击灵魂的笑容,她白皙的脖子猛然被对面的人掐住了。
猝不及防之下伊莎贝尔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睁大了眼睛,双手抓住钳在自己脖颈上的手,像盛满星光的墨绿色眼珠里满是茫然。
为什么跟预想的不一样?
不该是这样的。
是哪里出错了?
下一刻国王就解答了她的疑惑:“谁允许你模仿她的?”
谁?!!
她在说谁?
她模仿了谁?
她不是按照她的喜好打扮的吗?
“我……”伊莎贝尔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气音,她必须说点什么,无论是什么解释也好,狡辩也好,她必须平息塔拉瓦国王的怒火,不然一切都全了。
可是钳在脖子上的手在不断收紧,她根本说不了话。
这只手的主人根本不想听她的解释。
周围响起惊呼声,不断有人围过来,但他们不敢触碰国王。
“陛下,你在干什么?!!”
“陛下,你疯了?!!”
“快放开啊!陛下,这可是阿斯卡利亚的太后!”
“王后陛下呢?王后在哪里?快把王后叫来啊!”
窒息感缓缓漫了上来,伊莎贝尔挣扎着。她从小长在雪山荒野,是村里打猎的一把好手,她一直觉得自己虽然无法和珂莱蒂尔她们这些从小训练的士兵相比,但也绝对不弱,可现在她却掰不开塔拉瓦国王的手。
对方甚至只用了一只手,那只手却像什么钢铁魔法造物一样,坚不可摧,她使尽全身力气依旧撼动不了分毫。
塔拉瓦的风不及阿斯卡利亚的嚣张,温暖舒适的宫殿内更是感受不到一点隆冬的寒冷,可伊莎贝尔却在此刻听到了如阿斯卡利亚一般凛冽的风声。
她想起有一年冬天,她因为想家,爬到王宫一棵很高很高的树上,当时她以为只要爬得够高她就能越过层层叠叠的城堡楼宇看到她长大的那座雪山。
可是她注定是失望的,王宫附近的建筑太多了,山也很高,她什么都看不到。
她在树杈上坐下,荡着脚丫,面无表情地想,就算看到了又怎么样,她的家人已经全部死光了,她已经没有家了。
冬天那么冷,食物那么难找,她们用尽全力活得那么难。
她想如果那年她的父母被风雪吞噬后,她外出寻找食物的时候没有看见那座如天堂奇迹般的城堡就好了。
这样她就不会知道世界上还有一群人,他们不用担心冬天,不用担心食物,他们活着一点也不艰难。
如果不曾见过,她最后一个家人死去的时候,她就不会那么恨。
如果不是村里每年要上交那么多的粮食,她们其实是可以熬过那个冬天的。
每一次过冬她们不用死那么多的人。
她那么恨。
那些恨在经年累月的边角里藏着,在她意识到的时候,铺天盖地地把她吞噬掉,让她失去理智。
她放下妹妹飞快变得冷硬的身体,拿起家里缺口的砍刀,向王宫的方向走去,
其实王宫离她们的村子并不远,翻过两座不大的雪山就到了,但她们平时总是埋头看着脚下的土地,没有一个人想要去外面看看。
她凭着一口气在寒风大雪里翻过把她们隔绝在世界之外的山,但长期挨饿受冻的身体还是没能支撑她走到终点,她倒在王宫外。
寒风朔雪在她身上盖上一层冰渣。
她原本应该死在那个冬日清晨。
但她运气好。
外出回宫的公主殿下发现了她,把她捡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