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梧念这番话游离在她仅仅不过一十八的年纪外。
“兄长赏识你的少年心气,和我们这些背负祖辈枷锁前行的人不一样,我们有顾虑,有禁锢,你却只凭一腔衷肠,去问自己的道。”
沈相楠细细品味这段话,唐梧念竟然破天荒不带阴阳的语气赞赏他,正当他整理措辞要道谢时,唐梧念话锋一转,还是那副凌厉模样。
“你能在这里坚持多久呢?沈相楠。”
沈相楠几乎没有一点犹豫地说:“这话问我再多遍,我的回答还是一样的。”
“前路如何,那是闯来才有的,纵使荆棘满身,我终归要挺直腰杆走下去,去看我的结局,哪怕不尽人意,也是我自己选出来的结局。”
唐梧念不意外,她用陈述的语气,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选的前路,是惠王府。”
“怎么不问问殿下愿不愿意陪你走这条路。”
沈相楠道:“惠王殿下的意思是,高台上坐的是谁不重要,他只想做不被束缚的鹰,肆意遨游,若是我有能力,我便做斩断锁链的刃。”
唐梧念沉思片刻,不带情绪地说:“没了锁链的鹰,见识过天地,怎不会想看看高台的风景。”
沈相楠脑里思绪有一瞬空白。
“我们皆是被推着向前走的人,越走越高,越高越冷。”唐梧念语重心长道。
“千事不由心,万般不由己。”
“你且看看他能不能只做四方天外鹰。”
文乐为说,惠王不愿争,需要人来推一把,可文乐为没说过,惠王无心争。
唐梧念将沈相楠沉思的神情看在眼里,她指尖挑起包着油纸的绳子,将槐花糕拎在两指间,转身时道:“今日聊得够多了,沈大人,来惠王府的话,可得挑着殿下在的日子。”
沈相楠没有答话,他思考良多,再回神时唐梧念已然走远。
钦天监,卷轴依然纷乱,徐徐风过,穹顶悬挂的琉璃牌叮当作响。
唐梧念将槐花糕往桌上一丢,乱糟糟的桌案对面还坐着一位女子,是钦天监副,苏见韫。
“哪来的槐花糕?”苏见韫闻见油纸里隐隐约约散出的槐花香,问道。
“想吃便吃吧,竹舍带回来的,沈相楠亲手做的。”唐梧念回道。
“竹舍?沈相楠?那位谢先生的学生?”苏见韫常在钦天监后整理书卷,不喜在外人面前抛头露面,宫里的人见的少,听的也少。
“是了,约莫看着不知道还以为他才是竹舍的主人,再过个几日估计能踩在我头上搅惠王府安宁。”唐梧念随手整理一角卷轴。
“沈相楠……”苏见韫想起什么,起身往穹顶的琉璃牌上仔细寻找。
“别找了,他的谶言被我融了,琉璃牌上面写的是润色过的。”唐梧念从容道。
“大人,这不合规矩,要是陛下知道了,会怪罪你的。”苏见韫没曾想唐梧念会做出这种举动。
“太好的谶言,会引来太多坎坷。”唐梧念望向那一排琉璃牌,“他如今要站在惠王身侧,就更不能让陛下知道关于他的谶言。”
唐梧念抿唇。
这样的人,留在陛下身边是万幸,退一万步,他入东宫作谋也好,偏在君王康健储君已定的局面里选择惠王,那注定会给惠王府带来杀身之祸。
若真要博弈一场,她的兄长身在东宫,唐氏终究不能幸免于难。
不知道他的脑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高迁。”唐梧念唤道。
“在,在的。”高迁站在不远处忙活,听唐梧念唤名,立刻踩着满地卷轴过来。
唐梧念皱眉,有怒意在眉间闪过。
高迁立即抬脚,将卷轴拿起捧在手上拍拍灰。
高迁连忙躬身,道:“大人,息怒,正事要紧。”
唐梧念压下怒意开口:“你替我查一件事,越明细越好。”
高迁问:“什么事呢,大人。”
唐梧念的声音回响钦天监中。
“去查沈相楠近日去过哪,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