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玉壶还在我身上,奴婢愿意还,求小主饶命啊!”
“小主,是干爹找我要孝敬,奴才实在是没钱了,奴才不想偷小主的东西呀!”
……
宫人们痛哭流涕地哭诉内情,沈知微语气缓和了些,面露不忍道:“你们各有苦衷,可这世间谁没有苦衷,总不能让别人为你们的苦难蒙受损失。”
“只是,”她话音一转,“既然犯了错,便不可不罚。你们自己主动将东西交出来,本宫念你有悔改之意,可从轻发落;物件已经被变卖的,你们自行将银钱补上;若是抵死不认,慎行司一百零八道刑罚,总有能惩治你们的法子。”
天气越发凉了,沈知微拢了拢手,“孔嬷嬷,将库房门打开,放个箱子进去。给他们一个时辰,要还东西的自行去还;一个时辰后拿着单子去清点,若是还有少了的,向内务府报失窃,让内务府着慎行司自行拿人去。我乏了,云雁,扶我进殿吧。”
沈知微说完,头也不回地向殿内走去。
云雁后脚跟上,进殿时将大门干脆利落地一合,将外面的兵荒马乱与内殿隔绝开。
云雁倒了杯茶递给沈知微。“外面站了许久,小主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而后试探性地问道:“小主信了他们说的话?”
沈知微“呵”了一声,将茶杯拢在掌心里,“不信。”
她又不是傻瓜。她穿的可是宫斗本,这要是信了,她在这后宫活不过三天。
“那小主为何……”云雁心有不甘:“这回放过他们,他们感念小主还好,若是有那怀恨在心,日后岂非是个隐患……”
沈知微垂下眼睫,茶杯中倒影出她的影子,“我们在宫中生存,不能只顾一时意气,要从长远考虑。我若是当场把人打一顿,直接发配到慎刑司受罚是爽,可这样一来名声受了损,二来东西也拿不回来,未免得不偿失了。”
更何况,这宫中整治人的方法多的是,何必兴师动众让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呢。若真有那心有异端者,让孔嬷嬷暗中了结就是了。
只是这样狠辣的手段,不必让云雁知道,免得误事。
云雁侍奉在一侧,担忧地看着小主。
她总觉得小主变了,跟以前不一样了。只是这种变化不知是何时开始的,也不知是好是坏。
她隐隐有种预感,这闲月宫的以往自我磋磨、无人问津的日子大概是要结束了。
*
深夜,安德宫内檀香袅袅。
苏妙容坐在榻上,手中翻看着书页,身上只着一件单薄的寝衣。
掌事姑姑闻竹端着一盏玉碗进殿,“皇后娘娘,该喝汤药了。夜色寒凉,喝完这碗药后还是早些歇息,保重身体要紧。”
苏妙容放下手中的书,眼底尽是怨怼。“汤药日日喝,身体却不见好。太医院那帮废物,怕不是糊弄我的。”
思及伤心处,眼中噙满了泪水,“皇上登基不过三年,就不怎么来我宫中了。好不容易怀上龙子,我却没能保住孩子……姑姑,你说我以后该怎么办啊!”
闻竹姑姑放下药碗,心中长叹一口气。
眼前的皇后娘娘虽然是六宫之主,可这后位坐的却并不稳当。只因皇后之下还有荣妃、元妃二妃。荣妃虽无子嗣却宠冠六宫,无人能出其右。前不久还被赐予了协理六宫之权,代病中的皇后暂理六宫诸事。
元妃是从潜邸出来的,虽恩宠渐衰,但胜在有旧日情分在,又高居妃位,在后宫中颇为人尊敬。
妃位之下还有康嫔、贞嫔和纯嫔。因为今年是皇上登基第三年,不久前才大选过。故后宫充实,嫔位之下还有三个贵人,两个常在和一众答应。
后宫中花儿一般的女人一茬一茬地冒出头,皇后身处中宫,家世虽盛却无子嗣傍身,好不容易怀上孩子却流产了,也不知是否会影响以后受孕,心中难免焦躁不安。
闻竹思虑再三,谨慎地回道:“娘娘母仪天下,太医院不敢不上心的。”
“皇上正值壮年,娘娘也不过二十有五的年纪,孩子总归会再有的。娘娘只需保重身体,切不可因一时之事劳心伤神。本就是娘娘的一切,旁人夺不走的。”
苏妙容羽睫轻颤,似是被说动了,又像是不得不接受这既定的事实。端起手边的药碗,将汤药一饮而尽。
“近来宫中可有事端?”宫中诸事虽由荣妃一应处理,可她身为皇后,却不能不管不问。
闻竹悄然松了一口气,将打探来的消息一一回禀:“荣妃娘娘准备三月十五在瑶池开宴,宴请宫中贵人以上位分的妃嫔,还邀请了皇上同乐。原本内务府的胡总管被荣妃以贪腐之名拿下,换上了她一位姓彭的同乡。金陵新进了一批云锦,荣妃先拿给了太后挑选,说是太后选完后再分派到各宫中。礼亲王福晋进宫,拜见完太后本要来安德宫的,却被荣妃的人半道接去她宫中了……”
“哼,”苏妙容闻言,眉宇间凌厉了不少,“已经开始拉拢人心了。”
“还有一件,”闻竹思索着,“闲月宫的沈答应醒了,听说一醒来就大动干戈,惩治闲月宫中偷盗财物的宫人,有两个还被送去慎刑司了呢。”
“沈答应?”苏妙容拧着眉,想了半天才记起宫中有这号人,“娴贵人宫里那个?我记得她一向温吞,被人欺负了都不敢声张,什么时候这么有胆魄了。”
“可不是,”闻竹附和道:“沈答应这回猝不及防地发作一次,据说闲月宫上上下下都对她又敬又怕呢,都摸不清她的路数。想来是之前消沉太久,如今振作起来了。”
苏妙容展颜一笑,“振作起来好啊,人在绝境中就会明白,一味忍让是活不下去的。看来是本宫以前小看她了。正所谓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娘娘这是看好沈答应?”
苏妙容摇了摇头,“有感而发罢了。她是不是金鳞,只能由她自己证明。不过往后可多帮衬着点,万一鱼跃龙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