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之,你跟月宫里的嫦娥似的。”他道。
“不是吧。”他倒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嫦娥也被人骂臭/老九?”
沧逸景的神态都带着温情。
“怪我,不说这个。”钟睿之道,“别用这种表情看着我,总觉得我受了多大得罪似的。”
“就是受罪了。”他把脸蹭上,“至少,在村里,我不让他们这么说你。”
“管天管地的小队长大人,你还能管住别人的嘴啊。”钟睿之抱住他,“你疼我就够了。”
他道:“我当时在来秦皇岛的火车上,甚至想过跳火车逃跑。”
沧逸景抬头看着他。
钟睿之淡淡一笑:“跑了会连累家里人的,我爸还在新疆呢。”
“不过呢,”他话头一转,“幸好没跑,跑了就遇不上你了。”
沧逸景去牵他的手,即使他们已经做了那些脸红心跳的事,但仍旧喜欢只牵着手,用浅啄表达爱意。
这么久他们都没去说以后,都幻想着明年还能这么过。
钟睿之取完钢板,休息了半个月,再回到泉庄后,恢复高考的消息如平原上的西北风,席卷全国。
知青们一个个都在翘首盼望着,国庆节后,广播里就放出来恢复高考的确切时间。
根据地区不同,最早的一批11月28号,就能去考试了。
就连黄秀娟都欢天喜地的跟钟睿之说:“小钟可以去考试啦。”
钟睿之愣了几秒,才笑着点头说:“嗯。”
所有的知青都盼着高考,盼着回城,只有钟睿之不想。
晚上回屋两人都绝口不提这件事。
命运总是这样乱开玩笑,他不想来时推他来,他舍不得走时,又叫他走。
时间不可能停滞。
直到十月底,沧逸景去县城新华书店的王瑄那里,给钟睿之找来了一堆结合考试大纲的教科书。
还有一张高考的申请报名表。
红豆汤还抱着手上,就在那张小桌前,他没有笑,甚至是没有表情,红豆嚼在嘴里都没味道,他抬头去看沧逸景。
然后天真的问:“咱们可以一起去考试吗?考同一所大学,一起学习。”
沧逸景毕业已经四年多了,早脱离了学习环境,虽然不是不能再去学,可他若是不管不顾,去奔赴所谓的大学梦,上大学的费用,和没有收入的这几年,无疑会给家里造成负担。
若玫也还要上学,将来也要考大学。
虽说只要开口,小叔肯定会拿钱出来,但小叔始终是小叔,不是父亲。
钟睿之瞧他不说话,又道:“你要是担心钱的事,用我的钱就好了。”
沧逸景半蹲下抬头看他。
他总是以这样以低位看着高位的姿态看他。
从初遇那天,小少爷在坡上,他从坡下抬头看他。
后来温存后,他靠在钟睿之怀里,也是抬头看他。
他总是仰望着心中的明月,明明他才是个子高的那个。
他道:“我知道会有这一天。”
就算他考上了大学,男人和男人,也没法结婚。
钟睿之忍不住红了眼眶:“那我也不去考试了。”
“傻子,真的跟我在村子里混一辈子?”
像这样没名没分,不敢公之于众的厮混,会让他觉得自己更配不上钟睿之。
沧逸景伸出手,钟睿之就将他抱住了。
沧逸景:“都是我不好,惹了你,又没本事护着你…”
“瞎说,咱们…之前就说好的,就好这一段…”钟睿之道,“什么没本事,错…错就错在,我们都是男人。”但他又说,“可…你要不是男人,我还不一定喜欢你呢,可我又变不成女人。”
这事复杂,有那么多的可是,却也单纯,只是因为纯粹的互相吸引罢了。
结局又那么的单一,只能断了。
沧逸景:“睿之,我从没把你当过女人。”
钟睿之抚着他的背,温声道:“我知道。”
沧逸景长叹出一口气:“不说这个了,你好好复习,这样让我…也能有个大学生朋友。不许再说不考大学的事。”
钟睿之是真的不想,但没直说,在沧逸景面前是点了头的。
村里的知青想去高考的,都以考试为由不上工干活了,沧逸景也不让钟睿之去,成天把他关家里,让他学习。
钟睿之便成天摊着本书,沧逸景一出门,就枕着书睡觉,在沧逸景回家之前,把书揉皱一些,假装学过了。
沧逸景翻开问他为什么没笔记,他就含糊着去亲他,闹他,打马虎眼儿。
“哎呀!”沧逸景表情略显严肃的推了钟睿之的肩膀。
“你不爱我了?”钟睿之撅着嘴,“你烦我了?”
“不是烦你,你复习了吗?”沧逸景问。
钟睿之把他按在炕上,又跨坐上去:“先不说那个了好不好?”
沧逸景坐起扶住他:“不好,我看知青点那边,所有人都在背书,老汪家的上门女婿,家里人不同意他考试,他晚上都跑去蹭队里的路灯看书,十二月就要考试了,你倒好一点儿都不紧张。”
钟睿之笑着讨好:“我紧张啊,你给我放松放松,我今天给你,我去拿套儿。”
沧逸景拉住他。
钟睿之熊抱上去:“好哥哥今天不戴套儿?”
“钟睿之!”沧逸景少有的严肃表情,他长得正派,这样板着脸,倒有些像沧麦丰。
钟睿之佯装害怕捂眼睛:“哎呀哎呀,你这样像小叔,我最怕小叔了。”
沧逸景道:“睿之,我没跟你开玩笑。”
钟睿之多日来紧绷的神经就此断裂,他笑不出来了。抽开手,坐回了板凳上,没有声音,但那眼泪唰唰往下掉。
沧逸景看他哭,比剜他肉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