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确不由自主望向屏风后那道迟迟没有动作的人影,双眼却又几次转回来,最后闭上眼,轻轻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江惟安深深呼出几口气,放下手,转过身开始挑起衣衫。
月白织锦裙?她皱起眉头。
太素。
百花曳地裙?
她摇摇头,太隆重。
百褶如意裙?
貌似不太衬她。
偌大个小院,竟一件合心意的衣裙都找不见。
她赌气似的一把挥去衣衫,站在原地,兀自伤神着。
“如果没什么合心意的,不若穿那件留仙裙好了。”
沈确突然开口道。
江惟安翻找衣服的手一顿,透过纱制的屏风,她遥遥望去,却看不清沈确的神色。
许久,她才缓缓伸手拿起那件衣裙,开始梳妆。
珠帘被轻轻掀开,细微的脚步声传来,沈确抬起头,熟悉的人便出现在她眼前。
依旧是一袭天青色的纱裙,如瀑青丝只由一支白玉簪挽着,俏生生的站在她面前,仿佛下一刻便会问她。
“要不要我帮你拿着琵琶?”
沈确深吸了一口气,一时之间竟觉出几分恍若隔世的意味。
“我应该坐在哪?”江惟安问她。
“都可以,你想坐哪都行。”
江惟安环视一周,挑了个稍微亮堂些的地方。
“那我坐这。”江惟安走到窗边坐下,“要一直不动吗?”
沈确将画轴换了个位置,重新铺好。
“不用,动作摆完了随意坐在那就可以。”
沈确抬起头,“笑一下。”
江惟安乖乖弯起唇,坐在光下,发丝都晕着柔和的光。
沈确的手一顿,淡定的说道,“再笑一下。”
她又弯起唇。
“再笑一下。”
沈确也没有其他什么动作,就只看着她,江惟安心底有几分异样,没忍住问她,“好了嘛?”
“好了,你坐在那里就行。”沈确低下头开始动笔。
江惟安看着她纤细的手握着笔,在画轴上泼墨挥毫,凝着脸,不带半分笑意,一袭白衣依旧。
光隔在她们中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沈确不带任何表情,像极了她们刚刚相识之时。
一瞬间,她忽然觉得,沈确离她好远好远。
“沈确。”
话一出口她便有些后悔,正是安心作画的时刻,她却平白无故去打搅她。
“怎么了?”
沈确的手腕悬在半空,抬起头看着她。
“没怎么,就是想叫叫你。”江惟安越说越有些心虚。
沈确弯了弯唇,哼笑了一声,温柔的注视着她,“我在。”
熟悉的笑容回来,一瞬间,仿佛距离被一点点擦除。
江惟安忽然有些鬼迷心窍,一遍遍喊着她。
“沈确?”
“嗯,我在。”
她忽然有些安心了,但不消片刻,刚安定下来的心却又高高悬起,没忍住又问道,“那你会一直都在吗?”
画笔顿住,沈确却没看她。
她的害怕仿佛一团柔软轻薄的丝线,初时毫无察觉,藤蔓一般一点点缠住她的心房,直至她甘愿画地为牢,不能抽身。
但她必须抽身。
沈确闭了闭眼,随后又开始继续画着,“我现在在这。”
江惟安忽然有一阵心口发闷,没说话,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沈确一点一点将这幅画画成。
心底的异样被她刻意压下,这样也挺好的,她想。
沈乐师,迟早是要走的。
想通这个,本应高兴的脸确始终板着,像是被一阵阴云笼罩着,她莫名开心不起来。
手上捏着腰间的香囊,她呼出一口气。
她也许真是鬼迷心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