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你待会儿,陪老张聊会儿天。”许三说完又回去了,留门外两人面面相觑。
“您坐?”
“不坐,腰疼。”张叔摆手。
“行,那我陪您站着聊会儿天。”贺临风从善如流,“还记得我小时候经常跑丢?”
“难忘着呢,每次邻里发现你跑丢就着急得很,哪都找不到,结果都是你自己回来。现在承认是跑丢了?小时候你总是说自己没跑多久,记得路没乱来,把杨老村长气得够呛。”
“咳,那您还记得我一般丢多久吗?”
“你家那房子又大又深,平时也没个大人看着,每次都是村长例行查看或者照顾你的李婶忙完才发现你不见,最长说不定有个四五天,谁家有大人的发现小孩消失这么久不急,也就你还嘴硬说没事。”
“啊……可能小时候嘛,山里面跑累了就睡着了,没什么消耗哈哈。”贺临风附和着,面露窘迫,心中却有别的想法——或许灵鬼之事,并非这二十六年之后才第一次遭遇。
“嗯,也是没饿着,不然还长不了这么长一条。”
贺临风又一阵陪笑。
“对了,”他犹豫着,“我的家人……不,把我带到这里的人,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除了安置照拂费用,哪怕一句话,什么信息都可以,有吗?”
话没说完,刘叔抬眼看向他,目光复杂中带着长辈的疼惜怜悯,又故作无事地移开。
“他只是让你长大后房子由你自行决定处置,用了不少心思让乡邻看顾,防止在你一个小孩被恶邻侵扰,也给你规划了读书考出去的路。留给你的都在那间房子里。”
知道刘叔误解自己想寻亲,贺临风也不解释,只在琢磨最后那句话。
好多年没回来过了,若非这次意外遭遇让他对这个世界的设定有了疑惑,他会将那间存放了自己前十五年的老式院落永远抛在记忆深处。
既然自己有记忆起就没有父母,那么他就当自己是天生地养的。亲情,血缘,这些在他增长学识的过程中通过各种途径理解到,他不认为自己需要去找一对陌生人来体验。
再聊了几句,老人话不多,等许三在门里喊人就摆手回去了。
贺临风循着声音和记忆走近房子深处,推开龙的宝库般进入一方老式工作室,唤了声工作台前带着眼镜的老人。
他从怀里取出盒子,递给许三,盛着枚玉石:表面莹润通透,雪中埋着水梅,很是漂亮,像是打磨过的,又没什么造型,只是简简单单一枚扁圆。
任谁都能看出是好东西。许叔微微皱着眉,又用灯光打着看。
“不错。哪里收的?”
“朋友给的。”
“那倒是个好朋友。收着吧,能护身,你在外面闯是需要这个。”
护身……胥明懿收紧手掌,润泽的质地染上掌心的温度。
他突然发问,“许叔,你说这世间有灵鬼一说吗?”
“……”
沉默就是答案。贺临风了然却又恍惚——自己到底生活在一个什么世界观?这二十几年居然没有产生过丝毫怀疑。
“到底什么是灵?有人专门和灵打交道吗?”
“你那朋友应该没告诉你太多,不希望你接触这些吧?但是却送了你这个,并且你小子知道其中特殊,也就是说你撞上了和灵有关的事件,卷入其中了。”
“嗯,我想知道。”
许叔点头,“行,我给你讲些故事。”
灵,鬼,山神,误入的行人,出不去的森林,禁地和除灵师。
“我见过,有的人撑一把烂伞,挡不住风雨和日光;也有人挽着丝草编的拂尘,挂着木珠子的坠;还有人气质沉默,穿着古朴,身后白布条裹着重量敦实的长条……
“他们有的是除灵,有的是驱鬼,但几十年来年南来北往的越来越少,我只能认为那些灵也正走向稀缺。”
“我没有除灵的能力,但能从这些石头上看出许多东西。我能看到有一个鼎盛的时代,无论是灵,还是各种术士,或许曾经一切是有体系的,灵不等于未开智,与人的关系也不仅是互相伤害和利用。”
许三的脸上似乎有一种感怀,但他明明没有见过,甚至不能直接接触那个世界。
贺临风没有打扰,任对方的目光穿过他的脸颊,穿过灯光,凝聚在哪里?那些石头上?
许三从思绪中回归,又观摩起那雪映红梅的灵玉来,“得,帮你挂个绳吧。”
灯光下,落在他粗粝的手心的玉质地更显莹润。
贺临风本想提醒一句尽量不要磨损,见他只是比量了尺寸形状放在一边,挑出小块金属材质塑性卡扣和银线就住了嘴。过程不慢,许三没有再说话也没有让贺临风出去的意思,当着人的面将玉石嵌进卡扣交还原主。
“好好保存,说不定未来追姑娘可以当个定情信物或者传家宝。”
贺临风哭笑不得,挂坠被握在手心放在胸口,“还有另一块在人家手上,我这转手给姑娘什么的影响不好。”
“你那朋友男的女的?怎么还拆对儿送?”
“特殊情况嘛。”
许老笑笑没继续调侃,下了逐客令:“不送你了,自己记得路吧?”
贺临风挥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