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雪晴和赵兰辞同时扭头去看,赵兰辞已经看到了,伸手要去够,可是应雪晴动作更快,他捡起那样东西,翻开。
那是梦叶书。
头二页便记载着:远离应雪晴。
“还给我!”赵兰辞趁他翻阅,松了钳制他的手,憋着一口气站起来,扑过去便把梦叶书抱在怀里,搂在胸前,即使衣衫难以蔽体也要贴着肉,绝不肯给他看第二眼。
“放手。”应雪晴伸手,身上威压更为浓烈,“我不允许你身上有不属于我的东西。”
赵兰辞趴在地上,神的威压震得他的内脏拧在一起疼,他还是硬撑着挺直脊背:“你听好,我不要你!”
“远离我,这是谁告诉你的?这是谁给你的?赵兰辞,你敢离开我?”应雪晴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只要一听就能知道,他已经怒到了极点。
“应雪晴,我们,到此为止吧。”赵兰辞坐直了身体,吞咽下涌到喉咙口的脏器碎片,也不顾自己大腿上还流淌着他金色的□□,即使在这种情况下还要自己把裤子穿上,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他多想直着身子站起来转身离去,可是连大腿上流下和身体里残余的神力都在浸润他的筋脉,他摇摇晃晃,连眼睛都要睁不开。赵兰辞扒下头顶的一根金钗,在大腿上划出一道血痕,伤口被□□激得剧痛,疼痛让他清醒,也刺激了他的血,让他有力气运转全身的灵力去抵抗,撑起自己的肉身。
他离开了应雪晴浮在空中的白纱云座,像个人一样堂堂正正地走下去,他这一生已经低过很多次头了,他最擅长低头,行礼、弯腰、认错,哪一样都做过无数次,他再也不想被强之后,再佝偻着身子委屈求和。
应雪晴的表情有惊愕,也有愤怒和痛苦,赵兰辞听见他衣料窸簌,他头顶的白纱垂在地上,那只手伸过来徒劳地想要抓住他的衣角,修长手指在地板上发出空洞的拍打声,可他只是扯了扯被撕成破布一样的下摆,没有回头看。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他往下飞的速度快得像是坠落,事实上也的确是,他太虚弱,架的云都太薄,身上的衣服勉强还能穿,满天神仙也没一个敢抬头的,都到了这份上,还在乎人看吗。
赵兰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飞向哪,他回想起自己刚飞上天空的时候,接过那身山神服制和头冠,满眼都是对浩瀚神界的期盼和喜悦,可谁知恍若隔世,如今,离了应雪晴,他哪里都去不了,偌大的天空,连一个去处都找不到,再浩瀚的的天幕容不下他一个小小的赵兰辞。
他昏昏沉沉,随便落在了一块空中浮岛上,也分不清是哪一重天,在这,可以看见的即将落下的太阳,在天边如打翻的坛子,坛子里装的都是血,流成蔓延至天边的红霞。他的双脚支持不住,身子一歪,便坐倒在天边,干脆看着太阳一丝一丝落下去,像是在看他自己的未来,只是太阳金乌明日依旧会起飞,而这即将是他在神界看过的最后一场落日。
身后有个身子,扶住了他的肩膀,撑住他缓慢下滑的身体。
“是你。”赵兰辞用余光便能看见那人的黑衣,他的身上,有沉郁的檀香气。
“你看起来好累。”额上顶着红眼睛图腾的男人说道。
赵兰辞自嘲地笑了笑:“太玄帝君说得对,我确实不该成仙。”
他真傻,怎么会想着反抗命运,若是从一开始,他就被除了神籍,打回人间,会不会现在是一个更好的结局?不……或许更早……
“你该回去。”扶着他的男人说,“回到人间,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把这一切都忘记,安安分分地做一介凡人,还会有个同样爱你的凡人,你们在田地里劳作一生,最后也被埋在土里……”
男人的声音似乎有蛊惑的意味,沿着幽幽檀香气味,一直从赵兰辞耳朵里钻进他的脑,他的心,蒙住了他的眼睛。一个轻盈的吻落在赵兰辞耳朵上。
赵兰辞忽然惊醒了,刚刚被强迫后的痛楚让他格外警觉,忽地便甩开那个男人的怀抱,因惊吓而抬起的手肘重重地击打在他的脸上。
男人捂着鼻子,鲜红的血从他指缝里流下来,他手脚并用地爬行后退:“对不起、对不起兰辞!是不是吓到你了!”
赵兰辞喘着粗气盯着他,眉头紧皱:“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总是神出鬼没,为什么总说一些奇怪的话……
“其实……”男人犹豫着说,“你想不想知道,终南那场雪的真相?”
“你……”赵兰辞已经开始怀疑了,太玄使童?太玄帝君真有使童吗?连太玄帝君本人都没人见过,只见过他的图腾,一个使童,竟能如此自在地在他身边到处出现吗?
“那是一个赌约。”男人把脸上的鼻血一抹,任血流到下巴,浸湿他整张嘴唇,美丽的脸庞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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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尘,你得承认,凡间的一切就是这世上最大的变数。”天外的虚空中,漂浮着一只巨大而苍老的眼睛,它就算没有嘴巴和喉咙,声音从那只眼睛中央向四周漫溢。
“人与蝼蚁没什么分别。”说话的是白衣仙人,脑后垂着朱红长穗子,正是赵兰辞熟悉的应雪晴。
“蝼蚁你再过几千年去看,依旧如此,凡人可是有趣得紧,稍微几百年不盯着,就会给你惊喜。”眼睛说道,如果那种发声方式也能叫“说”的话,“无趣,没有笑忘生的日子,实在是太无趣了。”
应雪晴没有回答,虽然他们三人同是天外神,彼此之间却并不相熟,甚至不是同一个时代的,应雪晴本就没见过笑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