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那双澄澈清明的眼眸,褚庭几欲发笑。
妄他煎熬苦痛,独受焚心之苦,谁曾想只是自作多情?
甚至是被人有意设计。
莲玉好好的活着,甚至……成了神仙。
褚庭唇边笑意愈盛,这可太有趣了。
九重天上决不允许神仙用同一个命簿,偏偏他们二人的命簿却被牵连在一起。
是不经意造就的误会,还是蓄意的谋划?
况且如今的样子,莲玉好似不认识他了。
莲玉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垂下眼眸,躲开那恨不得将她吃了的眼神,轻声唤道:“神君?小仙知道小仙有错,可能不能别罚了,小仙刚上任不久,若是被其他仙官知晓,小仙的面子该往哪搁啊……”
明明是自己有理,说出口又像是无理取闹一般,莲玉越说头越低,恨不得将脑袋埋进东海的水草里。
“唔——”
一只大手忽然卡住莲玉的下巴,手掌宽大带着薄茧,整整包住了她半张脸。手劲极大,让她动弹不得,却又不至于将她掐疼了。
这只手慢慢将她的下巴抬起,一双皂色麟纹靴映入莲玉眼中。
渐渐的,她又与这位不讲理的神君视线撞到了一处去。
褚庭喉结滑动,嗓子涩的讲不出一个字,他拇指抬起,蹭了蹭手指下滑腻如脂的皮肤。
莲玉被这位神君盯得浑身不自在,刚想开口,这位神君一甩衣袖便走了。
真是怪人。
东海龙宫内,蚌精穿梭在觥筹交错间,吹拉弹唱的水蛇女扭动着纤细的腰肢,让人怀疑那柳腰里面到底生没生骨头。
位于主座的东海水君将酒樽举过头顶,对他郑重道谢:“有神君相助,我东海才能大败妖族,神君之恩,承泽没齿难忘。”
闻言,褚庭将视线收回,见其大礼,偏了偏身子,颔首肃然道:“天帝陛下愿天庭与水族永世交好,水君将功劳独归于我一人,褚庭担待不起。”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水君赶紧收回胳膊,讪讪一笑:“天帝陛下高瞻远瞩那是自然,是承泽醉酒胡言,还望神君莫怪。天帝陛下英明神武,得此明主,乃是水族之幸、苍生之幸。”
说罢,一饮而尽。
褚庭这才缓缓饮尽一杯酒,放下酒樽时,淡漠的视线从台下众仙家间轻扫而过,不做半分停留。
水君的宴席向来是不拘小节,众仙家喝到兴起,勾肩搭背、载歌载舞者不在少数,光台前就有不少空闲的座位,更别提远处那些极目也看不大清楚面孔的小仙。
水君见其神色恹恹,脑子里冒出九重天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新鲜事,一时间心如猫抓,好似不问出口,这顿饭是如何也吃不下去了。
“神君?”水君小声唤道。
褚庭回过神,点头示意。
“承泽听闻,前些日子神君下凡历劫出了些岔子?不知现在——”
“并无大碍。”褚庭干脆利落地回复:“那司命殿主事仙官将本君命簿弄出了差错。”
水君恍然明白,司命殿真是运气不好,命簿本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又偏偏撞上曜辰神君此等公正严明的性子,可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吗?
褚庭简短回答一句,并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
眼看气氛被自己带到僵持,东海水君眼珠子一转,抓起酒壶走下高台,挤到褚庭身边,神秘兮兮凑到他耳畔:“不瞒神君,承泽能当上东海水君,与这司命殿也脱不了干系。”
褚庭并未对他的话表示出好奇,但水君见他眉间凝重稍有消散,便紧接着补充道:“承泽不争气的亲哥哥历劫后非要去找他那一世的凡人娘子,要生生世世做恩爱夫妻,父君一气之下将他贬为庶人,水君之位这才落到我身上。”
褚庭低声问道:“可是溪禾?”
“神君好记性,正是承泽的大哥溪禾,也不知司命殿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明知是假,还当真了,如今生死未卜,也不知找没找到他那娘子?”
“明知是假,还当真……”褚庭低声自语,微不可闻,眼底的冷意朝着心头蔓延。
水君酒酣耳热听不大清楚,眨了眨眼:“神君说了什么?”
“无妨。”褚庭饮尽杯中酒,又招来酒壶,一连饮了三杯才作罢。
“神君好酒量。”水君陪他饮了三杯,已是酒气上头,眼前混沌一片,支吾道:“承泽此次还专程请了那位司命殿新上任的仙官,本打算请她日后手下留情,莫要让我水族多上许多痴男怨女,叫什么……莲、莲花还是什么……”
“莲玉。”
“对!”水君打了个酒嗝:“神君记性真好,莲玉,也不知今天来了没有……”
话音刚落,水君便一头栽倒。
褚庭自斟自酌,神色如常,唯有失去血色的指尖暴露出脑海里肆意作祟止不住的轰鸣。
水蛇女层层叠叠轻盈翻飞的裙摆,一如漫天洒落的花瓣,汇聚到一处又散开。
一片一片落在他的心头,敲碎寒冰,露出埋在其中的字眼。
“莲玉。”
。
捂着砰砰直跳的心,莲玉运转神力,让自己飞得更高,又催了催脚下的祥云,生怕速度慢了一点,就被那位骇人的神君给追了上来。
祥云被催得不耐烦,尾巴上喷出两股白气,像一只生气的小牛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