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狐疑看向对方。
祝聿沉浸盯着她的侧脸,这忽然出口的质问,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我不能吃。”
察觉到自己失言,他手指微动,又不疾不徐补充了句,“不喜欢吃。”
撒谎。
陶峦一眼就看得出来,不喜欢这个理由在祝聿这就是个稀奇事。
以前就没听他说过不喜欢什么东西。
“这个时候,你没必要骗我。”
她扔下汤勺,侧身朝向祝聿,认真盯着他双眸,似乎蛊惑他说出真相。
“你为什么不能吃?”
祝聿闭口不答,接过汤勺,继续给她舀了碗汤,“你先吃,吃饱再睡一觉,身体会好受很多。”
不对劲。
大写的不对劲!
“祝聿,你能对我诚实点吗?”
陶峦脑中的弦一直紧绷,心中有个声音指示她必须要弄清楚。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出所以然来,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刻如此钻牛角尖。
“你明明说,再也不骗我的。”
她背过身朝床走去,不想再理身后的人。
“就算我们婚姻只剩这几天,你还是应该遵守......”
“我板栗过敏。”
淡淡的语气,仿佛掀不起任何波澜。
陶峦瞳孔紧缩,身子瞬间变得僵硬,心脏像是被人忽然捏碎。
板栗过敏?
她觉得有些好笑。
给她做过无数顿板栗鸡的祝聿,现在和她说,他、板、栗、过、敏、
这个玩笑会不会太好笑了?
她简直要哈哈大笑,告诉祝聿他幽默能力强得可怕。
可为什么,为什么从脸颊流至下巴,然后滴到手背上的水珠,滚烫又灼人。
看到病床前的女人垂下脑袋,从混乱发丝中依稀可见一点白皙后颈,薄薄一片肩背也往下压,轻盈骨肉似乎鸟儿都能叼走。
平日见惯了她精明能干,锋芒逼人的一面,现在这样如此直白脆弱的样子,没有任何反驳抵抗,仿佛任由命运摆弄。
陶峦缓缓回头,潮湿眼眶里装满不可名状的情绪。
她深吸一口气,把泪水全压在喉咙里。
“祝聿,别喜欢我了。”
“离开我,你才能获得解脱。”
陶峦不是不喜欢祝聿,可为了不继续让彼此痛下去,好像只能停在这了。
“小嘟,”他狭薄眼皮往下敛了敛,很好掩盖住眼中万千情绪,“学着不爱你这件事,我尝试了千遍万遍。”
长长叹息一声后,他淡定又缓慢开口:“原来人真的有无法学会的东西。”
学各种各样的书本知识,□□筹帷幄的算计手段,学处心积虑满足自己的野心......通通不难,最难的是要他学试着不想陶峦。
陶峦呼吸微滞,睫毛轻微颤抖,胸腔里蓄满的情绪一股脑全涌出来。
又要沦陷了。
又要不舍得。
又要完蛋了。
西装皮鞋一步一步踩在地板上,随着她的低声呼吸起伏,极有节奏感。
直到人完全停在她面前。
他俯身平视眼前穿着单薄的女人,忍住想要拥入怀的冲动,伸手替她拂去眼下摇摇欲坠的泪滴。
“我不要别的,你就好好陪我这一周,好不好?”
他的指尖冰凉得可怕,冷到让陶峦打了下寒颤,脑袋瓜也来不及多作思考,无措点了几下头。
“小嘟好棒。”
陶峦退后几步,转身坐到病床上,逃避似地转移话题,“我家房子是你买下的?”
“嗯,前一个人刚买下,我就接过来了,没有让他动房子里的东西。”
祝聿紧跟其后,捏着被角覆在她身上,包裹得严严实实。
“花了多少钱,我想从你这里买下。”
祝聿扯了张纸巾,仔细给她擦拭嘴角,“房子在你名下。”
她忽然睁眼,红丝蔓延上来,看起来有几分瘆人。
“祝聿,别再对我那么好。”她声音嘶哑,挟着浓浓哀求的意味,“我没法回报给你。”
“你说错了,要回报的不算对你好。”
祝聿把纸巾丢在垃圾桶,又给她倒一杯温水,嗓子发烧又吼过,肯定不好受。
陶峦无言接过抿了一口,憋着眼泪垂下脑袋,难过情绪如同白水,无色无味,静静流淌心间。
不能回应的爱,对于两个人来说,都很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