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传来,陶之意望去一眼,迟衡的身影由远及近。
不疾不徐的步履,似是奔着这辆车去。
大概是听到了她的埋怨,迟衡在门前稍顿,递来一道寡淡的目光,主动开口:“送你一程?”
意料之外的邀请,陶之意心间一喜,但想到他女朋友,忙摆手:“不好不好,我自己……”
“那是我姐。”她话都没说完,他像是猜到她的顾虑,急忙澄清,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我去学校,顺路。”
陶之意喜上眉梢:“那真的太谢谢你了!”
她取消了那该死的排队等候。
驾驶座上的司机已经先一步下车,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陶之意跟在迟衡后头,边走边脱下肩上的大提琴,打算连人带琴一块坐上去,司机师傅却朝她伸出了手,礼貌微笑:“姑娘,我帮您放后备箱吧?”
陶之意没递上,因为琴很宝贵,她不舍得放后备箱。
正想开口拒绝,已经走到另一侧车门前的迟衡先出了声:“刘叔,我们在后座抱着就行。”
“好的。”刘叔笑着收回手,替她拉大车门,依旧彬彬有礼,“那您小心上车。”
陶之意坐了上去,柔软温热的座椅,高档精致的内饰,空间宽敞的抱着琴都不觉得局促。
她小心翼翼抬眼,瞥见方向盘上的奔驰标,屏住呼吸。
怪不得了。
大提琴本就大,装在琴盒里更显体积大了,琴头那侧延伸到了迟衡身前,横在他腿面上。
陶之意略带歉意地看向他:“不好意思,蹭你的车还要你帮忙抱琴。”
他浅淡弯了下唇,没有丝毫不耐:“举手之劳,没事。”
陶之意笑,不禁夸出声:“你人真好啊。”
手机铃声大作,是迟衡的。
陶之意端正坐着,噤声面朝窗外,听他“喂”了一声。
“迟衡!搞什么鬼啊你,临时跑了车都不给我留,让我独自面对那个臭男人,丧心病狂啊你!”
婚礼仪式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迟衡算好陶之意差不多要离开的时间,就借尿遁溜了。在大堂听到陶之意打不到车,又把迟梨的车和司机给顺走了。
所以这会儿心生愧疚,随她骂了。
车内没开音乐,和外头隔音又极好,安静的环境,一时显得听筒里的声音格外清晰。
陶之意听得一清二楚,眼珠子悄摸摸往迟衡身上转。
后者瞥一眼身侧的人,神色尴尬地抠了抠眉梢,待对面稍稍冷静下来后,道了声歉:“抱歉,一会儿就让刘叔过去接你。”
说完,那头也不知是不是气到不想再出声,直接撂了通话。
“嘟嘟嘟……”地响得迟衡越发歉疚。
迟梨今天拉他来参加婚宴是想他配合演戏气一气她的前男友,结果他戏没演完就跑了。
见他对着手机屏幕愣神,陶之意出声问了句:“你把你姐一个人扔婚宴上啦?”
迟衡侧目看来一眼,收了手机,轻抬嘴角,默认。
陶之意突然就如坐针毡了:“那我这不是坐了你姐的座位……”
“没事,我会向她赔罪。”他语气很平淡,像是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出。
“哦。”陶之意默然一阵,又说,“你姐姐好漂亮啊,身材也好绝,我刚刚不知道还想着你真有福气,能找到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迟衡轻笑,一对桃花眼显得几分温柔与亲和:“谢谢,她人也很好。”
陶之意笑出声,身心放松些许,和他闲聊起来:“你也好人——话说,原来你是京淮本地的啊,我听你口音不太一样,还以为你是外地的,因为每次见到你我都觉得你长得很像我一个小学同学……”
闻言,迟衡眸光轻颤,流露出些微诧异,下意识问了句:“你还记得?”
“啊?记得什么?”他的话问得没头没尾,陶之意一时没明白。
“我的意思是……”迟衡很快恢复平静,试探问,“小学那么久的事了,你还记得?”
陶之意回忆起那张瘦削黝黑的脸,沉默寡言不爱笑,眼神总是充满了恐惧和不安,面对人也永远小心翼翼。
……
“陆恒,我长得很可怕吗?你为什么老低着头不敢看我?”
“没……”细哑的声透着些许局促感,“习,习惯了。”
……
“不全记得。”她说。
迟衡心头一团狂热,紧张的情绪中又掺杂着一丝出乎意料的雀跃,张口还想再问她什么,陶之意却又即刻否定了他的猜想:“不过你肯定不是他啦!他家里条件蛮清贫的,而且那时候瘦瘦小小的,都没我高……”
边说,她边环视一圈这精贵的车饰,最后目光落到迟衡面上,差点就脱口而出一句“和你天差地别”。
意识到不合适,她顿了顿,改口:“他的名字也不是你这个。”
心头的热度未散,迟衡眼里的光已先暗淡。他莞尔,“嗯”了一声,没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后来的路程,陶之意没再说话,因为她饿得犯晕,没力气再开口。
路口处等红灯,迟衡问她是不是正门下,她点点头,话声虚浮:“对的对的,711让我下就行。”
很快,车子抵达。
陶之意连声道了谢,拉开车门下去,再弯身把琴抱出来背上,正要和迟衡说再见,却见他也推开车门下了车,交代司机:“你去吧刘叔,我进去了。”
车子缓缓开走,陶之意抬头和迟衡交换一个道别的微笑,一转身就瞧见便利店里头的陶之杭。
他坐在吧台前的高椅上,透过玻璃窗望向她的目光疑惑且震惊。
陶之意笑着冲他挥挥手,推门进去。
陶之杭指着那辆远去的迈巴赫,惊异不减:“你打的车?”
陶之意摇摇头:“不是啦,我打不到车,蹭我同学的车来的,你没看他刚刚跟我一起下车啊?”
“看到了,我以为跟你拼车的。”陶之杭又放眼去望那道走远的身影,漫不经心笑了笑,“那车落地六百多万,你同学够富贵啊。”
陶之意两眼圆睁,惊愕万分,“这么贵!?”
贵出她的意料。
陶之杭面无表情哼哼两声,接过她肩上沉重的大提琴往门外走:“想好吃什么没?”
“火锅火锅。”门一开,冷风迎面袭来,陶之意被冻得打了个寒颤,立马躲到陶之杭身后想借他身子挡挡风,结果发现他穿得比自己还少,“大哥你不冷啊?”
“你说呢?”陶之杭一掌捂上她脑门,冰凉感直达心扉。
陶之意被冷到弹开:“干嘛不多穿点啊?”
“谁知道这么冷?”一提起,陶之杭忍不住发牢骚,“还不都是你,黎州那么多大学不选,非来这冷得要死的京淮。”
“你管我,南方呆久了,就想来北方见见世面。”
“话说回来,你刚那同学看着有点眼熟。”陶之杭短暂回想了阵,没头绪。
“要不说咱俩兄妹呢!”陶之意拍他,笑出声,“我刚还和人家说他长得像我小学同学,但人家是本地人,单纯长得像而已。”
天气太冷,陶之意就近找了家涮锅店,步行五分钟便到。
到店落了座,陶之意扫码点餐,问他:“你吃啥?”
陶之杭在回工作消息,无暇分心,扔给她一句:“随便,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等点完餐,陶之杭的手机也闲了下来,锁屏放一边,问:“什么时候放假?”
“一月下旬吧?”陶之意喝口热水,“你在京淮呆几天啊?”
“晚上十点的飞机。”
陶之意愣了下:“什么鬼?来去匆匆啊你?”
“公司明早还有会。”
“……顶级牛马了你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