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三郎。”
谢子青方同一众郎君去城东狩猎,进屋时一身裤褶服,圆领襕袍,裤脚束紧便于骑射。他几大步走到案桌前,语气发酸——
“我说你为何不肯将你那三妹养到我家,原是打着这样的算盘——”
今个闷热,琅玕院内到处都洒透了水,书房内里的冰鉴放着满满整块的冰,散出来的凉气萦绕于室。
祁清宴坐在案前,挺拔端正,案上堆满帐册。他双手执卷,正垂头凝视着卷中字,被来人烦到,隽雅面容之上长眉轻蹙。
嫌弃,明晃晃的嫌弃。
谢子青满腔抱怨欲倾诉,在这嫌弃之下猛然停下脚步,他用力嗅了嗅,才察觉他自个身上带着几丝汗酸的臭味。
谢子青静默几瞬之后无语至极,祁清宴不常和他们出去耍,他也了解他的性子,只好摆摆手,往后退了一步,才又开始幸灾乐祸。
“这时用美人计,缓和关系,遮人耳目,这计策倒是不错。只可惜,你妹妹不愿呀,你的算盘没打响呀。”
祁清宴做事大多沉寂无声,悄悄便完了,谢子青喜见他也有吃了个暗亏的时候。
祁清宴神情未变,看完一本账册将其合上,抬手推了推带子还未拆开的几卷册子,“你有闲心打听这个,不如算算帐,再多筹银子出来。”
谢子晴才不干,“我又做不来,你多劳累些就是了。只是你们家这回把五皇子得罪狠了,恐怕以后他更厌恶咱们……此事无可转圜了?你们家当真由着个小娘子做主?”
“随她。”祁清宴整理衣袖,将账册收起,起身。这两字说的轻松,仿若祁泠拒绝的是一顿午膳。
谢子青遂略微诧异。他们这般的人,所作所为皆是权衡过利弊的,今日之事算没有一丝好处,连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都谈不上。
将睚眦必报的五皇子得罪到这份上,祁清宴不但没有反应,事关祁家,他竟任由一个女儿家任性决定。
他不免疑惑,“三郎,你可是还谋划着什么?这回可要事先告诉我一声。”
此时,叩门声响起,沉弦语气轻快,“郎君,三娘子来找你了。”
谢子青眼瞧着祁清宴归纳账册的动作停住一瞬,他笑而离去,“不扰你了。你算好了,你妹妹来找你算账了。”
……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从书房出去时,看见祁泠,又同女娘笑着道:“三妹妹,可是找你哥哥有事?他正在里面呢,你——”
祁泠敛衽一礼,唤了声谢郎君,略侧着身绕着他走过了,谢子青的话剩在嗓子,他也不在意,摇头笑着走远。
往日里,因着祁清宴,祁泠对他的友人也有几分敬意,总觉能相处在一处,也应如他一般清正。
如今她才知道都是假的。
连应付都懒得应付。
她径直走进书房,祁清宴正站在书架侧,回眸望他。
“今日,瑞安王妃唤我去府上,听荷听祖母的话与我同去,遇到了五皇子,他说要纳我为侧妃……”
祁泠说着说着,忽而喉间一哽,来时一路想要问出口的急切,忽而消散,只挤出口,问一句,“兄长,你知道么?”
“我知晓。”祁清宴答得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果然。
卢肇月和五皇子说的都是真的。
他什么都知道,只作壁上观。
祁泠望着对面的如玉郎君,温和兄长,往日曾经一同相处的时日不觉浮现在眼前,一时酸涩涨满心间,心脏若被一只大手抓住,紧紧揪着,连开口说话都变的艰难,“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