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你是怪物!滚、滚开!别过来!”
周白商尖叫着不断往后退,很快背抵到了石床,无路可退。
“姜揽玉”远远望着她,不解地看着她的神色与动作,似有些好奇地模仿了一下她的尖叫。
尔后,又平静地解释道,“我是神木,不是怪物。”
周白商脸色发白,一下子晕了过去。
伴随着沉闷的倒地声,宋岭终于开了口,“阿玉,玩得开心吗?”
“姜揽玉”收了表情,回到宋岭身边,她有些茫然,“圣主开心吗?我想感受下什么是开心?”
宋岭道,“不如我们换个问题,你感受到了什么?”
“……害怕、愤怒,她的情绪太复杂,对我更多的是厌恶,而对你,她有恨,有爱,有不舍……我不太明白。”
“你对我的感情是什么?”
“姜揽玉”沉默一瞬,“我只能体会到这些情绪,但我并不拥有这些情绪。圣主,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阿玉,你试着爱我吧。来体会我的喜怒哀乐,爱上我的喜怒哀乐。”
“姜揽玉”明白宋岭对于神树的执着,她本该同意,但她打算开口时,胸腔中却似堵着万千难以言明的情绪。
最终,她听见自己回道,“好。”
“姜揽玉”的舞蹈逐渐有了灵气。
宋岭说,天桑神树是息诏的神树,它不是神,却是神留给他们唯一的东西。
息诏曾有神,传说祂居于最南面的那座山上,人们称之为天桑山。祂周身神光,温和仁慈,偶尔会从山间而来,引导迷路的子民走出山林。
平静祥和的日子就这么过了千万年,忽然一夜之间,神消失了,连带着消失的还有那座神山。
那广袤的神山所伫立的地方只留下一棵孤零零的树,像是被神遗忘了一般,形单影只地立在那里。
可他们觉得那棵树是神留给他们的念想。
他们围绕着那棵树建立了属于他们的城池,拥戴能与神树通灵的圣者成为息诏的引路人。
他们坚信,有神树在,神就还在庇护着他们。
宋岭虽不信如今的国主,却始终坚信天桑神树的指引。
只是他不明白,“姜揽玉”作为完完全全的神的造物,为何不信神。
“姜揽玉”如同约定的一般,尝试着去喜欢他,在他面前努力去调动情绪。
她做的很好,有那么些瞬间,他甚至会觉得,“她”回来了。
但,真到那时……她或许也不会爱他了。
宋岭垂眼,短暂地陷入沉思,又很快清醒。
他很少会让自己陷入这些没有意义的回忆中,他只是倚在椅子上,表情淡漠地看着“姜揽玉”跳舞,出奇地不再挑剔。
“圣主,盛京传回消息。公主称病,常闭公主府,太子暗中派人看着,我们的人没办法递消息进去。”
听见侍女带回的消息,宋岭眼神暗了一下,“盛京那边不必再跟了。”
侍女道,“那陛下那边……”
“陛下忧思过甚,近日又咯了血,不宜再惊动。国师府最近有什么异动吗?”
侍女道,“说来也奇怪,自从上次降神仪式之后,国师除了去椒池殿,便是待在国师府。”
“依他的性子,闭门不出倒也不奇怪。既能看清一切,何必将自己置身于这泥沼之中。”
宋岭吩咐了她继续盯着,说罢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含笑望着正在跳舞的“姜揽玉”。
“阿玉,你跳的很好了。”
“姜揽玉”停了下来,她看向说话之人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带着轻浅的微笑。
她的笑足够自然,眼眸光亮,仿佛真的带了些许欣喜。
若是旁人见了,也会忍不住跟着愉悦。
但宋岭不是旁人,她的笑是他一点一点教会的。她微笑的瞬间,他思考的是如何让她的笑亲切欢喜,再添一份悲悯的圣洁。
“降神仪式很快便要开始了,你记住,你的舞届时不是为我而跳,而是为神而跳,为了万千息诏子民而跳。”
“阿玉,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机会了,答应我,努力去感受祂的存在,赢得祂的眷顾。”
宋岭话语难得的认真,他手指轻拂过“姜揽玉”的脸颊,再次调试了她微笑的角度。
两日后,“姜揽玉”站在圣宗早就为她准备好的祭台上跳着舞。
作为息诏的圣女,她是除了国主外,唯一能与神树联结的人。而这个身份,也让她成为了如今唯一能站在祭台上的人。
她为了这个国家献祭,为了这里千万的子民献祭,只为了神能降下旨意,拯救息诏。
宋岭教她的舞蹈,她在神树下跳了一遍又一遍。
弦月逐渐升上高空,她动作未有丝毫停顿。
她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她好像被困住了,明明眼前有一扇门,却始终无法推开。
在这方寸之间,她睁眼闭眼便是圣宗、祭舞。
可是,她好像并不属于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