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子依旧一袭艳丽夺目的红衣,仅仅是露面,便占据了所有人的目光,众人唤她,“长公主殿下。”
她眉眼姝丽,气质凛冽,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上位者的摄人压迫感。
她并没有刻意地去控制自己,收起锋芒,仿佛这场酌鹿宴只是她放松的场合。她倚着湖边的亭子,百无聊赖地喝着酒。
“公主也有缺钱的时候吗?”
一声笑侃吸引了起霞的注意,她偏过头瞥了眼,看见是自己卖琵琶的那位公子后又喝起了酒。
“既然收下了我的琵琶,便没有退还的道理。”
“我何时要退你的琵琶了?”薄耀期笑道,“只是钱庄这几日尚未开门,怕是要难为殿下再多等几日了。”
“不急,”起霞眼神轻飘飘地扫过湖对岸,那里聚着许多公子小姐,正在玩投壶的游戏。
薄耀期眼尖地发现她的目光在一人身上多停留了几息,稍纵即逝的停留并不引人注目,更像酒饮多了,一瞬晃了神。
“我知你们来瀚京有事要做,若是要求名,那把琵琶或许能助你们一臂之力。”
得了授意,如云楼将那把琵琶展于正堂,有人看个金贵,而有人则留意到了琵琶尾部有如云状的奇怪花纹。
几日后,如云楼有人送来了一张精致的拜帖。
起霞公主极擅琵琶,这件事除了与她亲密之人并无多少旁人知晓。
因此她初次抱着琵琶来的时候,薄耀期也只当作是哪家大家小姐玩厌了,将自己琵琶卖了,并未想到过这把琵琶原是公主曾经极稀罕的物件。
抛却那琵琶金贵的质地,它被赋予的意义更是惹眼。它是当今皇帝与早已故去的皇后新婚燕尔时,赠予皇后的东西。
“这只琵琶,不知公子想要卖多少银子?我买了。”
“公主卖我一百金。”
太傅看着匣子里的琵琶,沉吟不语。
“听闻太傅大人与公主殿下的关系并不十分和睦,您又为何要斥巨资将这把琵琶买下?”
这位看似儒雅随和的太傅大人,冷了声音,便自然透出些不怒自威的气势来,“坊间传闻捕风捉影,公子何必要花心思去琢磨这些?”
庭前新雪煮的茶饮起来别有一番滋味,薄耀期笑道,“身为琵琶的买家,我想公主殿下自是以后不想再见到它,若是有人想买,我总要打量清楚这笔买卖是否会对卖家产生困扰。毕竟,经商的要是名声差了,就很难挽回了。”
太傅沉吟片刻,“我同你讲个故事吧,故事半真半假,权且当个笑话听便好。
许多年前,有个阿婠姑娘,生的貌美聪慧,一次牡丹宴,她的琵琶声引起了一位公子的注意。因他们年纪相仿,又家室相当,很快便成了婚。”
说到这里,他沉默了许久,一时间房间寂静的只余沸水滚茶的声音,与炭火燃烧崩裂的声音。
他接着道,“二人郎才女貌,在当时被传为一段佳话。那位公子寻觅了许久,送了阿婠一只极好的琵琶,阿婠喜欢的紧,可她成婚后事务繁忙,并无多少时间弹琵琶。
倒是后来出生的女儿颇有天赋,阿婠便将它送给了自己的女儿,她的女儿也很喜欢。对她来说,这不仅仅是一把好的琵琶,更是父母爱情的见证。
直到一日失火,烧红了一整片天空,阿婠……在火中长眠。自此之后,那把琵琶便再也没有人碰过。”
“太傅大人同我讲这些,岂不是将公主的弱点告诉了我?”
“这些事情尘封已久,算不上什么秘密,只是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众人谈厌了,便也有些忘了。”
薄耀期笑了笑,如此说,那这位起霞公主应是解开了心结。可若是如此,她何必将这琵琶卖出。
太傅道,“与你说了这么些,你大概也猜出来,我出不起这一百金。若是你还愿意卖,我会每年付你十金,直至付清为止。若你不愿卖,可否三年不售出琵琶,作为补偿,我会付你十金。”
谢家素来清贵,门风高廉,比起钱财,谢家珍藏的书籍倒是更为珍贵。
“谢大人,药某素来爱研究药理,听闻大人手中有一卷早已失传的药经孤本,想同您做个交易。”
寒风凛冽,随着薄耀期进门的动作扑入房内,一瞬间又湮灭在重重暖意中。
如云楼的地龙烧的足,房中即便只着单衣也不觉得冷。季衡便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袍,倚在书案旁。
“拿到了?”
薄耀期道,“事情交给我哪有办不成的道理?明日我便去一趟吏部尚书府去求那药。”
“咱们还是少来瀚京的好,这来一趟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要不是那吏部尚书古板的很,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薄耀期抱怨着,季衡却没反应,直到好半天后才道,“最后一味药了,希望不要出什么岔子。”
“放心。”
薄耀期办起事来向来靠谱,季衡点了点头,突然道,“你似乎对那位公主感兴趣?”
“什?”薄耀期一下子愣在了原地,有些显而易见的无措,“什么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