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野的白衬衫领口大敞,锁骨上还粘着综艺录制的闪粉。他喘着气僵在五步之外,吉他拨片项链随剧烈起伏的胸膛晃出碎光,像被惊散的萤火。
“小野来啦?”许奶奶把折歪的纸鹤塞进林砚之掌心,“来吃糖果。”
沾着巧克力渍的老式冰箱突然嗡嗡启动,惊落了货架顶的铁皮饼干盒。许星野一个箭步冲上前,右手护住奶奶发顶,左手稳稳接住铁盒——这个姿势与五岁拿糖的照片完美重合。
“您知不知道我......”他的责备被奶奶塞进嘴里的星星糖堵住,薄荷甜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林砚之看见他泛红的眼尾闪过水光。
许奶奶笑眯眯地摸出两枚游戏币投进街机,“小野五岁就能打通《合金弹头》全关哦!奶奶和你打一把!”
暮色漫过便利店玻璃窗时,许奶奶枕着林砚之的肩头沉沉睡去。许星野轻轻背起老人,脖颈银链坠着的拨片贴上她手背,凉意惊起一片战栗。
“今天谢谢你。”他忽然在银杏雨中回头,街角老式路灯恰在此时亮起,将三人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长过十六年错位的时光。
夜色弥漫,连廊的藤本月季在秋风里簌簌作响。林砚之望着许星野往自动贩卖机投币的背影,银质打火机在他指间翻出冷光。
"叮——"易拉罐滚落的声音惊跑了墙角的狸花猫。许星野拎着两罐冰镇啤酒回来,月光淌过他锁骨处未卸的闪粉,在石阶上碎成星子。
"许奶奶睡安稳了?"林砚之接过啤酒,罐身凝结的水珠渗进袖口金丝刺绣。
“嗯。”许星野打开易拉罐,铝制拉环在拇指腹压出红痕,喝了一大口,喉结急促滚动时,下颌线绷紧如琴弦。
"作为歌手,你似乎应该少喝酒才对。"她歪着头说。月光在镜框边沿折出银芒,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
“那样会少了很多乐趣。”他喉结滚动,左手小指神经质地敲打石阶,“你怎么知道奶奶在那里?”
“猜的,”她低头抿酒,发丝垂落遮住眼睛,“我只在那个便利店见过你,所以估计那里是你家附近。”
“我在那里住了十七年,直到出国。”他又喝了一大口,易拉罐被捏出细密凹痕,神色黯淡如锈蚀的街机屏幕,“你见到我那次,我妈不要我了。”
她没说话,食指轻轻刮着易拉罐logo边缘,静静的看他,瞳孔里倒映着连廊外摇晃的银杏枝影。
“我爸去世三个月,她说看到我会想起我爸。就走了。”许星野的吉他拨片滑入领口,金属链条撞在锁骨上发出轻响,冰得心口发颤,“爱一个人,爱到最后连两人的孩子都不想养,多讽刺!”
“怨她吗?”她将裙摆从石阶青苔上轻轻拎起。
“怎么可能不怨!只是,这么多年,早就接受了。”许星野忽然扭头看向她,“你也住在那附近吗?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你。”
“我去那里补习。”她屈起指节叩了叩石栏。
“哦?学霸也需要补习?”他勾起嘴角,笑意未达眼底。
“那是我最后一次去补习,之后就参加中考了。”一片银杏叶落在她膝头,被指尖捻着叶柄旋转。
“那年你也就14岁吧?”他忽然伸手接住从她裙摆滑落的啤酒罐。
“是。我母亲认为,初中知识不需要花费三年的时间去学习。前两年我和她待在意大利。1月份才回国,她要求我参加当年的中考。所以,我需要在不耽误学校课业的情况下,在半年内补完初中三年的课程。”
“你也很可怜。”他仰头灌酒时,喉结处未卸的闪粉簌簌掉落。
“谢谢同情,”林砚之举起易拉罐和他碰了一下。
“不过,你完全没必要参加国内中高考,直接走国际路线就可以了。”他屈指弹飞落在肩头的花瓣。
“我需要证明我有足够的能力应对课业。”林砚之甩了甩喝完的易拉罐,空罐在石阶上滚出清脆回响,"再去买几瓶吧。"
许星野起身去买酒。他一直以为她是天之骄女,普通人眼中,她出身名门,长得出色,成绩拔尖,朋友师长没有人不喜爱她,甚至与她共事的人都对她赞不绝口。这样的人,居然也有不快乐的一面。
他拎着一打易拉罐回来时,就看到她靠在连廊上看星空,珍珠耳坠悬在夜色里像两颗将坠的星子。
“看来你的童年过得也不算太好。”他开罐时泡沫溢满虎口。
“我没有童年。”她接过啤酒,指甲盖无意识抠着拉环边缘,“我母亲出生在学术世家,能力强又聪明,一辈子顺遂,最不能忍受笨蛋。所以她要求我必须游刃有余的在各方面表现出色,不仅仅是学业。”
“这就是你不谈恋爱不结婚的原因吗?”他扭头问她。
“不,这顶多是不生小孩的原因。好了,不说这些破事儿了。干杯吧朋友!”她举起啤酒,再次和他碰杯。
他深深的看着她,想要看出她隐藏在背后的心事。
夜风卷起康养院的银杏落叶,远处传来《兰花草》的钢琴旋律。林砚之喝光手里的啤酒,将空罐捏成扭曲的金属薄片,又打开一个易拉罐,拉环划破食指渗出血珠,她却无知无觉。
月光漫过连廊第三根廊柱时,藤本月季的投影爬上她的锁骨。他忽然哼起未发布的demo,喉结震动时闪粉簌簌落在衣领。她的珍珠耳坠随节拍轻晃,在颈侧投下细碎光斑。当他唱到"自习室后门你发梢切割的光影,是我用三百六十五次偶遇校准的坐标系"时,她的手机突然震动。她下意识翻转手机,这个动作让许星野的吉他拨片项链突然缠住了她的发丝。
"别动。"许星野按住她想要扯开发丝的手,带着薄茧的指尖擦过耳垂。他呼吸间浮动的薄荷糖气息混着啤酒花的苦涩,在两人之间织就一张透明的网。
林砚之的镜片蒙着雾气,视线却清晰描摹出他睫毛上未干的湿意。许星野解开发丝的动作突然停顿,拨片悬在她锁骨上方微微摇晃,像钟摆丈量着骤然缩短的距离。
"你这里沾了闪粉。"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拇指蹭过她颈侧沾染的闪粉。月光突然暗下去,林砚之的珍珠耳坠撞上他锁骨处的金属链条。
易拉罐从石阶滚落的声响惊醒了某种正在发酵的东西。林砚之猛地后仰,后脑撞上廊柱时带落一串藤本月季。花瓣雨簌簌落在她的羊绒裙摆,她低头捡起掉落的手机,这才发现信息是周瑾恒发来的——明晚6点接你。
"要下雨了。"许星野突然站起身,吉他拨片项链坠进衬衫领口。他逆光站着,右手小指神经质地勾着易拉罐拉环,"我送你回去?"
林砚之扶着廊柱起身时踉跄了一下,许星野的手臂立刻环住她腰侧。这个保护性动作仅持续了三秒,就被林砚之躲开,残留的体温却透过羊绒衫烙在皮肤上。他们沉默着穿过银杏道,满地落叶在脚下发出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