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仔!”姜了烛急了,伸手想去拍他,却被度朵轻轻拦住,示意让文哀说完。
“鸦九……说得对,”文哀的声音带着哽咽,头埋得更低了,“梦境是看人下碟……我的梦……就是……就是证明我……命不好的…”
“命不好”这三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她们都想起了文哀那个名字的由来,那个寄托了母亲卑微祈求“贱名好养活”的“哀”字,以及他天生体弱,在灵异界文氏这种注重血脉力量的大家族里,仿佛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类,他总是默默跟在最后,处理着最繁琐、最不起眼的收尾工作,像一道安静的影子。
“你胡说八道什么!”盛九张这下是真慌了,“我那就是嘴欠!放屁呢!哀仔你最靠谱了!没你兜底我们早翻车八百回了!”
封烬也温声道:“阿文,别听盛九张瞎说。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没有你的‘收尾’,我们的行动根本无法闭环。你的细致和耐心,是团队不可或缺的。”
文哀却像是没听见他们的安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眼泪终于还是没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镜片上,晕开一片模糊。
“我的梦里……”他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没有……没有封哥的威风……也没有了烛姐的……畅快……更没有王哥的……运筹帷幄……”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绝望般的颤抖:
“我的梦里……只有……只有‘它’……”
车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它?是谁?”姜了烛声音紧绷。
文哀依旧还是低着头,度朵此刻眯了一眯眼,伸出手抹去文哀手背上的泪水。
“它、一直跟着我,从第一个馆里出来的。我以为你们知道,血淋淋的,好像没有骨头一样。”
“那个……从血玉里掉出来的东西?”度朵听他这么一说,记起了她走出第一个馆,看到的那个黑影。
文哀用力点头,抬手胡乱抹着眼泪,镜片更花了。
“嗯……只有它……到处都是它……”他的声音充满了无助和恐惧,“黏糊糊的……带着血……只有一张嘴……不停地叫……”
文哀模仿着那微弱、怪异,却在他梦中无限放大的声音:
“‘香……香……’”
“它就一直跟着我……爬……爬……怎么都甩不掉……它看着我……那张嘴……好像要把我吞掉……又好像……在哭……”文哀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深深的困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共鸣,“它……它好像……跟我一样……被丢下了……没人要……命都不好……”
他猛地抬起头,泪水涟涟的眼睛透过模糊的镜片,茫然又委屈地看着同伴们:“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身体不好命也不好……所以……所以它才缠着我的?是不是……我的命……真的就注定了……跟它一样……”
这一刻,文哀的委屈、自卑、对自身能力的怀疑,以及对那未知生物既恐惧又莫名同情的复杂情绪,彻底爆发出来。
他觉得自己仿佛被那个同样“命不好”的小怪物传染了,成了团队里一个拖累,文哀戴着眼镜呆呆的样子,此刻显得格外脆弱,像一只被雨淋透、瑟瑟发抖的小动物。
盛九张张了张嘴,那句惯常的玩笑话彻底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满心懊悔。
姜了烛心疼得不行,一把揽住文哀瘦削的肩膀:“胡说!那玩意儿怎么能跟你比!你是我们的文哀!是六门里最重要的后盾!”
王才休转看向文哀,目光深邃而严肃:“哀仔,梦境往往揭示的是潜意识,而非预言或定论。你说它‘跟你一样’……这或许不是诅咒,而是一种提示,甚至是……一种求救的信号。”
“那个生物孕育在血玉中,又从血玉里孵化出来,又偏偏缠上你,绝不可能仅仅是巧合。它或许,是想告诉你什么,或者……需要你做什么。”封烬看着后排的文哀哭成这样子,心里也是不好受。
度朵赞同点点头,顿了顿,声音放缓说道:“至于能力,你忘了在地宫,面对那些陶俑异动,是谁用判官笔稳住了阵脚?所处的地点那么凶险,若没有你最后时刻镇住五通,后果不堪设想。你的力量不在惊天动地,而在‘定’与‘守’,这正是我们最需要的基石。”
文哀的抽泣声渐渐小了,他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同伴们关切而坚定的眼神,度朵和王才休的话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涟漪。
那个生物……需要他?求救?
就在这时,文哀感觉贴着自己大腿的口袋里,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非常微弱,几乎像是错觉。
但他身体猛地一僵,连哭泣都忘了,口袋里只有一块他习惯性揣着的备用饼干,可那一瞬间的触感,却像是什么湿冷、柔软又带着细微绒毛的东西……轻轻蹭过。
“香……”一个微弱到只有他自己能感应到的意念,如同幻觉般,极其模糊地飘过脑海。
他下意识地隔着衣服按住了口袋,指尖冰凉,是它?它……一直跟着自己?从地宫出来……就藏在他口袋里?
委屈和恐惧尚未完全褪去,一丝更加复杂难明的情绪——掺杂着好奇、一丝微不可察的责任感,甚至是一点点被“选中”的奇异感觉——悄然滋生。
三人说的话在他混乱的思绪中回荡:“……需要你做什么……”、“……不是诅咒,是提示……甚至是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