耻骨联合处的切割面在电子显微镜下呈现出一种特殊的波浪纹路,像是被微型海啸冲刷过的沙滩。沈昭调整焦距,镜下的纹路越发清晰——每一条锯齿痕迹都带着微小的分叉,形成独特的"Y"形尾端。
“往复锯痕。”她低声自语,声音在空荡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齐小菲从隔壁工作台抬头:“沈主任,您发现什么了?”
沈昭没有立即回答。她拿起另一块骨骼样本——来自教堂‘天使翅膀’案女性受害者的耻骨,放在比对显微镜下。两处切割面的纹路在重叠镜下完美吻合,如同指纹般独特。
“兽用骨锯。”沈昭终于开口,摘下手套,在键盘上敲击几下,大屏幕上显示出放大400倍的切割面图像,“看这些锯齿的分叉痕迹。人用骨锯为了减少组织损伤,锯齿更细密,切割面更平滑。”她指向屏幕上几处明显的波浪纹,“而兽用骨锯因为不需要考虑术后愈合,锯齿更粗大,切割时会产生这种独特的往复纹路。”
齐小菲凑近屏幕,眼睛瞪大:“所以凶手肯定是...”
“兽医或者有兽医背景的人。”沈昭站起身,走向洗手池,“而且不是普通宠物医生,是处理大型动物的专业兽医。”她打开水龙头,水流冲击着她已经洗了三遍的手,“这种骨锯一般用于马、牛等大型动物的截肢手术。”
水声掩盖了实验室门被推开的声音。程野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档案袋,目光落在沈昭不断搓洗的双手上。水流已经变热,蒸腾的雾气模糊了她的表情。
“有结果了?”他问,声音刻意放轻。
沈昭关掉水龙头,没有转身:“兽用大型骨锯,专业兽医。”她扯下一张纸巾,机械地擦着手,“陈峰的背景调查怎么样?”
程野走进实验室,将档案袋放在桌上:“不只是陈峰。”他打开档案袋,取出几张照片,“三年前我参与过一起非法动物实验案,主犯是个兽医,专门用流浪猫狗做神经麻醉剂实验。”
照片上是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戴着黑框眼镜,在法庭上微笑的样子让人不寒而栗。沈昭的手指在照片边缘收紧,留下细微的折痕。
“郑明远。”程野指着照片,“海州医学院兽医专业毕业,曾在生物制药公司工作,后因违规使用实验动物被开除。”他的左手无意识地按在右肩上,“逮捕时他咬伤了我的肩膀,角度...”他停顿了一下,“正好34.5度。”
沈昭猛地抬头:“和骨骼切割角度一样?”
程野点头:“我调出了当年的医疗记录。”他从档案袋中取出一份文件,“伤口深度4厘米,咬合角度34.5度,法医备注‘嫌犯为左利手’。”
实验室突然陷入沉默。齐小菲看看沈昭,又看看程野,识相地退到角落继续她的样本分析。
沈昭拿起郑明远的资料仔细阅读:“他现在在哪里?”
“出狱一年零三个月。”程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假释期间在流浪动物救助站做义工,表现良好。”
沈昭的嘴角浮现一丝冷笑:“表现良好?”
程野的手机突然响起。他看了一眼屏幕:“林辰到了,准备审讯郑明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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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的单向玻璃后,沈昭静静站立。她的目光锁定在审讯桌对面的男人身上——郑明远比照片上更瘦,黑框眼镜后的眼睛平静如水,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姿态放松得像是在参加茶话会。
审讯专家林辰坐在他对面,姿态同样放松。这位四十出头的前检察官以能撬开最顽固犯人的嘴而闻名,此刻他正悠闲地翻着案卷,仿佛只是在等待咖啡凉下来。
“郑医生,”林辰终于开口,声音温和得像老友闲聊,“感谢你配合调查。”
郑明远微笑:“应该的。听说最近发生了可怕的案子,能帮上忙是我的荣幸。”
林辰点点头,从文件夹中取出一张照片推过去:“认识这个人吗?”
照片上是教堂‘天使翅膀’案的男性受害者。郑明远看了一眼,表情毫无波动:“不认识。不过我在新闻上看到过这起案件,真是令人痛心。”
“奇怪。”林辰又推出一张照片,“他是城东宠物医院的院长,三年前曾举报过你的实验。”
郑明远的眉毛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哦?那我可能记错了。毕竟举报我的人不少。”他向前倾身,“但我确实不认识他,至少不记得了。”
林辰没有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你每周三晚上去哪里?”
“流浪动物救助站。”郑明远不假思索地回答,“假释条件之一,每周至少20小时社区服务。我选择帮助那些无家可归的小动物。”他的语气中带着刻意的悲悯。
林辰翻开笔记本:“根据救助站记录,你上周三确实在那里,从下午4点到晚上10点。”
单向玻璃后,程野的拳头握紧。上周三正是教堂案发生的夜晚。
沈昭的眼睛微微眯起——郑明远的反应太快了,像是早已准备好答案。她的目光落在他交叠的双手上:左手在上,右手在下,典型的左撇子习惯。指甲修剪得异常整齐,指关节处有几道细小的疤痕——长期使用手术器械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