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眼睛一亮,立刻放下水盆凑了上来,手擦在衣角上,压低声音却掩不住激动:“快打开给奴婢看看,看看是个什么好差事儿!
“一个月内,取阜海县首富、“盐运义庄”庄主章恒道性命,伪装成病亡。”岳珑珈缓缓读出生怕看错字。
“阜海县?小桃,那不是你的老家吗?你知道这个章恒道吗?”
岳珑珈话音刚落,小桃却像突然石化了一般,双拳紧攥,目光死死盯着那张信纸,紧紧地咬着下唇,连先前的激动与好奇也褪得干干净净。
“小桃?”岳珑珈凑上前,双手搭住她的肩,“你怎么了?”
小桃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喉结上下滑动几次,最后才哑声道:
“……夫人,是,我老家就在阜海县下头的小渔村。”
她轻轻吸了口气,像是在把愤怒往肚里压。“这个章恒道化成灰我都认得。”
岳珑珈从未见过小桃这副神情便忙拉她坐下,“有何隐情,小桃你快细细说与我听。”
小桃坐下后娓娓说道:“我爹我娘靠出海讨生活,虽说苦,但也能吃饱。”
“可十几年前,章恒道就看上了我们村边的码头,说要改建成盐运枢纽,硬要村民交地让路。”
“我爹不服,带人举着鱼叉站在码头——他那些狗腿子也来了,两个阵势,差点打起来。”
她目光低垂,拳头越攥越紧。
“后来,他假意退了。可当天夜里,他有一处废弃的盐场莫名其妙的走了火。风大,火星一吹——烧到了我们村。”
“房子、渔船,全烧起来了。我爹用被子蒙着我头,拉着我娘往外冲……到处是火声、哭喊声。烧了大半宿才灭。”
“第二天,那狗贼竟说是村民串通海盗纵火,烧了他的盐场,要去报官。”
小桃咬了咬牙:“我们烧他?可我们都快被烧没了。”
“里长出面解释如果真是村民放火不会不顾自家,章恒道那狗贼立马装出一副大善人的嘴脸,说什么‘与村民共抗灾情’,只要同意让出码头,替他晒盐、做盐户就能领一笔银子,日后也不用舍命出海打渔了,大家迫于生计无奈答应了。”
“可后来——”她一顿,嗓音低下去,“收盐的日子,他压价,用各种理由克扣重量,一分都抠。想吃点鱼都没了,只有我娘腌的咸菜。”
“我爹实在熬不住,偷偷去赶海,捡些蛤蜊螃蟹,结果被他的人逮了回去。”
“说我爹要通敌。”小桃伤心得眼角泛着泪花,“打得半条命没了,丢回了村子。”
“从那以后,村里人再也不敢说‘不’了。”
她话说到这,像是说累了,嗓音渐渐哑了,抬眼看向岳珑珈:“夫人……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有些人……真能烧了你家,还逼你谢恩。后来幸得老夫人从我们村子路过,看我可怜将我买了回来,后边的事…您也都知道了。”
岳珑珈猛地攥紧拳头,在桌上一拍,声色俱厉:“这个章恒道的命——我收定了!”
说罢,她转头看向小桃,眼底满是怜惜,取出手帕,轻轻替她拭去眼角的泪。
小桃慌了神,连连摇头:“夫人……使不得。”
她低头拿袖子擦了擦泛红的眼睛,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奴婢如今能活着,还能吃饱穿暖,全仗着夫人和老夫人怜惜。每月的月银我也攒着寄回家去,虽然日子苦点……可不比当年难熬了。”
岳珑珈听了,鼻头一酸,伸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小桃,听你说的我都想我爹爹了…之前是我不知情——如今既知,我便不能当作没听见。”
她语气笃定:“既有墨鸢尾的令,又有你这桩旧账,我定要除掉章恒道。”
话锋一转,她又道:“还有,从今日起,你每月多得二两银子。”
小桃一惊,正要跪下谢恩,却被岳珑珈一把拦住。
她将小桃掺起来,轻声道:
“你不是奴婢,你是我的人。你的仇,就是我的事。”
月色高悬,窗纸被银辉沁得发白,蝼蛄声声,地簌沙鸣。
小桃早已入睡,窝在榻上,呼吸均匀,甚至隐隐传来轻轻的鼾声。
岳珑珈却兴奋得翻来覆去,脑中全要如何靠近章恒道?如何让他死得悄无声息?如何让仵作都验不出破绽?
她越想越精神,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披了件外衫走到桌前。
桌上那摞封隐岚带来的书静静叠放着,她早前因为陪小桃聊了很久,一直没来得及细看。
原来这些书都是暗杀类书籍。岳珑珈心中暗想:“夫君不怕我学会了把他暗杀了吗?胆子可真大哈哈。”
她随手抽出一本翻开,书封极简,连书名都没有,只在扉页用行楷写着一行字:
“莫起旁枝,不沾无果。凡念起,先问可否全身而退。”
岳珑珈愣了愣,嘴一撇:“怪里怪气的,看不懂。”
此时另外一本吸引到了她的目光,封面写着《草木异录·百毒存真》。
她眼睛一亮,嘴角浮出一抹兴奋的笑:“来,就是你了。”
她抱着书窝回床上,点起豆灯,一页一页翻阅起来。
她不知道的是,那本被她随手放下的无名手记第二页上,画着一支糖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