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有人也不可能有胆子对他这个皇帝动手。
丢开朱批御笔,贺祁抬手摸了下脸,疼痛之感并未消失,反而愈发清晰。
寻来瑞兽葡萄纹铜镜瞧上一瞧,分明辨不出任何异样。
贺祁:“……”
大白天的见鬼了?
本就不甚美妙的心情因这突来的变故又糟糕两分,贺祁冷笑一声,放下铜镜,也懒怠再理这些奏折。他进侧间闲闲捡了一册话本,半坐在躺椅上翻阅起来。
故事里的一桩冤案尚未读至沉冤昭雪处,大太监福顺喜躬身从外面进来。
“陛下,德妃娘娘召见了薛宝林。”
贺祁淡淡“嗯”一声。
他目光依旧落在手中的话本上,随口问:“宫里有薛宝林这号人?”
“回陛下的话,这位薛宝林乃是薛丛之女,年前薛丛举家被流放岭南,路途之中他们一家人相继染病亡故,如今只剩下在宫里的薛宝林。”福顺喜细细解释,“薛宝林是因先前冲撞太后娘娘,叫太后娘娘受惊方被打入冷宫的。”
贺祁听罢福顺喜的话,终于记起确有妃嫔因冲撞郑太后被打入冷宫。
他合上话本,明显生出兴致,坐起身追问一句:“德妃召见这个在冷宫的薛宝林做什么?”
福顺喜顿了下才道:“孙美人今日曾去过冷宫一趟,大抵与此事有关。”
贺祁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孙美人似乎同薛宝林素有旧交,自薛宝林被打入冷宫,她时不时便会去冷宫。今日却不知发生什么事,据说孙美人回芙蓉阁时神色慌乱。”福顺喜将了解到的情况一一向贺祁回禀。
素有旧交?只怕是两个人素来有仇。
事情既闹到德妃面前,说不定这个孙美人在薛宝林手里吃了亏。
贺祁觉得这事有点儿意思。
他轻拍扶手站起身,大步往外走:“朕去凑个热闹。”
……
薛芙感觉自己晕晕乎乎被灌下一碗汤药。
苦涩的药味尚且残留在唇齿间,无端有人来传话,道她被德妃娘娘召见——分明又开始做梦了。
左右是梦,见也无妨。
唯独始终头脑昏沉实在不怎么好受。
稍事梳妆从冷宫出来,外面寒风阵阵,薛芙觉得自己身上也一阵阵发冷。后知后觉穿得单薄,再念及梦里自己是冷宫弃妃的身份,不由感慨这梦真实得紧。
路上景致亦无心欣赏。
薛芙只感觉自己一直走一直走,终于走到那位所谓德妃娘娘住的昭熙殿。
入得殿内,正中上首处坐着位杏眼圆脸儿、珠翠环绕的娘子,大抵便是召见她的德妃娘娘。
之后薛芙又注意到这儿另还有熟人:孙美人。
她有些忍俊不禁。
这梦当真做出话本故事的味道来了,莫不是这段梦是连着上一段的?
薛芙这般想着,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一些记忆,她恍然记起梦里自己是冲撞太后娘娘才被打入冷宫,而眼前的德妃恰恰是那位太后娘娘的嫡亲侄女。
如此将两段梦联系在一起,孙美人多半是投靠了德妃。
因在她手里吃了教训,遂寻德妃来撑腰。
德妃厌恶冲撞太后娘娘的“薛芙”理所当然。
如此无疑要护着孙美人,替其教训她这不识好歹、以下犯上的冷宫弃妃。
念头转动不过数息,薛芙理顺眼前情势,凭借多年闯荡六宫经验,一改在冷宫独自面对孙美人时的强势,规规矩矩行礼请安:“妾见过德妃娘娘,德妃娘娘万福金安,见过孙美人。”
德妃郑月雅嫌恶看一眼面前娇娇弱弱的薛芙。
一个冷宫弃妃,实在不值当她在意,可打狗也要看主人,胆敢欺负她的人便是另一回事了。
何况这个薛芙当初便冲撞过姑母。
在冷宫亦不知安分守己,不敲打敲打,岂不是要翻天?
“你今日……”
德妃冷冷开口,一句话堪堪说出口三个字,殿外蓦地传来小太监尖细的声音:“陛下驾到——”
皇帝陛下驾临昭熙殿无疑是大喜事。
德妃一怔,继而喜上眉梢,连忙扶一扶发鬓间那支嵌红宝海棠花金步摇。
“娘娘,是陛下,陛下来了。”孙美人同样兴奋不已,她已经许久不曾见陛下了,未想今日会在昭熙殿得见圣颜。只是想到自己匆匆忙忙过来昭熙殿,并未仔细打扮,说不得脸上挨过那几巴掌的印子也没有消散,顿觉心如死灰。
该死的薛芙!
孙绮瑶不由得又心中恨恨,自己的什么好事都叫薛芙给耽误了。
薛芙听见陛下驾到一样很兴奋。
这个皇帝,大约便是那个大梁皇帝贺祁?
不过眼下要紧的不是这个。
薛芙抬一抬眼,对上孙绮瑶瞪向自己的恨恨目光,反而冲她弯了下嘴角。
而后,当德妃越过她准备去恭迎圣驾的同一刻,她在孙绮瑶的瞪视之下,两眼一闭,晕倒在地。
直接装死。
“呵,这地上怎么躺着个人?”
一道年轻的属于男性的声音传入耳畔,薛芙心安理得眼睛闭得更紧。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孙绮瑶:“……!!!”
小贱人好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