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元日,乍暖还寒之时,残雪将尽未尽,道路酥润泥泞。辗转到吴中承天寺九街头,才得以踩到干燥的地板。
承天寺建造得殿阁重重,寺内香烛旺盛,烟雾弥漫;寺中的放生池里水波荡漾;游寺的男男女女身穿彩衣摩肩接踵,拥来拥去。寺内布置得花团锦簇,天上却显得阴沉沉。
“元日岁岁有,但每年仍有许多淑女、士人前来寺内焚香拜佛。”
秦黎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在寺内回廊伫立良久,见他人都是双双游寺,而自己手边的人自5年前便音讯皆无,思念之心有增无减。
秦黎乐观的以为进了大理寺便可查询到沈书淮的下落,如今当上了大理寺寺卿,还是一无所知,孤身一人,愁肠百转,蹙眉溅泪,内外俱悲。
“死鬼~~你看什么呢?!”
身旁的人打闹在一起,欢笑声惊走了屋顶的乌鸦。
“这是经书,不是二哥想的那样~~”另一位白玉少年慌乱解释道。
“这种春宫图我都不曾见过,看来我们繁繁长大了啊~~”年岁稍长一点的白面书生显然没打算轻易放过这个逗弄小辈的机会,捏着白玉少年的脸颊肉嬉笑道。
二人撞到了秦黎也没有停下来打闹,直到感受到了秦黎透露杀意的冷峻眼神才作罢。
秦黎注意到了两人的腰间配饰,一人悬挂着大理寺少卿的牌子,二人都佩戴着玉麒麟,麒麟样式繁多,点有绿瞳的麒麟仅护国公沈长生府中公子女眷可佩戴。
“站住。”秦黎语气低沉,冷着脸说。
秦黎仔细打量着二人,年岁稍长一点的绿发青衫,生得丰姿潇洒,眉眼柔而不软,飘飘然有出尘之表,结合坊间话谈,想必是护国公沈长生的次子沈书清;另一位面如凝脂,眼如点漆,神色清澈,不谙世事,又佩戴着大理寺少卿腰牌,想必是不久前入职大理寺的沈长生幼子沈苏繁。
“对不起,打扰到了公子雅兴。”沈书清按着沈苏繁脑袋鞠躬道歉,自己则拱手作揖。
秦黎捡起二人掉落的经书,瞥见画中袒胸露乳的美艳女子,一手挽着装有鲤鱼的篮子,脚踏海浪祥云。
秦黎递过去书,说:“这是观音化形之一,看来沈家两位公子对灵山知之较少。”
沈苏繁急忙夺过去书,藏于衣袖之中,少年的懵懂无知化作绯红显现在脸颊上。
“不才还要携胞弟烧香,先行告辞。”沈书清脸上挂着标志的笑,眼睛笑作了月牙状,却似老谋深算的老猫,让人不敢掉以轻心。
“不知护国公府上可寻到了沈书淮公子的下落?”秦黎的心上人沈书淮是沈长生的三子,为找寻其下落,秦黎多次拜访沈府,无一例外都遭到了拒绝。
秦黎希望得到沈书淮安然无恙的回答,即使这样代表着沈书淮在躲着自己也无妨。这份沉重悲痛的感情也该画上句号了,明知自己做不到,也要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能纠缠。
“三哥他...”
沈书清一个眼神便让沈苏繁闭嘴了。
沈书清脸上一沉,暗自揣度着眼前人,沈书淮失踪后府上常有大理寺的人来访,想必眼前这位就是寺卿秦大人。
“沈府的书字辈不过三位,家父的长子、次子、幼子,不曾有公子所问之人。”
沈苏繁也为沈家“书”字辈。由于沈长生幼子襁褓时被绑,一同被绑的婴孩还有户部尚书苏涵的次子。破案后,屋内仅剩一个婴儿,便是如今的沈苏繁。因无法确定其身份,便有了两个家,中间字改作了“苏”,双数日住沈家,单数日住苏家,在苏家叫做苏繁,此为后话。
沈书清说罢便带着沈苏繁离去,留下秦黎在风中凌乱。
二人走出承天寺所在的九街,沈书清提起沾染了泥泞的衣摆,“早知今日如此不便烧香拜佛便不来了。”带着些许埋怨在侍从搀扶下进了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