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危尽收周围各人的神色,什么话也没说抬脚朝太子营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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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当太子会死,不当皇帝也会死,而且是那种死得连渣都不剩的死法。
燕危坐在床上,眉头紧锁着,心里无比烦躁。
营帐外御林军守着,说是守着,实则是监视还差不多。
婚是皇帝赐的,酒也是皇帝赐的,临到头搞这么一出,打得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当真是个疯子。
燕危摸着下巴思索,这具身体亏空得厉害,报仇也只是勉勉强强,真让他劳累他真会早死。
“太子殿下,靖武侯求见。”御林军统领在外沉声道,打断了燕危的神思。
燕危掀开被子起身,朝营帐外走去,“让他进来说话。”
不稍一会儿,林常怀推着轮椅进来,周身气质冷然,“夫人真是好大的算计,这春猎不但见了圣上恢复身份。这太子之位空悬多年,如今夫人摇身一变成了太子,那我这靖武侯还有什么作用?”
“你一出现便当了太子,别人求而不得的位置在你手上唾手可得,有多少人想要你死你有想过吗?”林常怀实在是气坏了。
自燕危的身份就这么公然暴露,从他和圣上的话语中就大抵能猜到他的打算。
却没这打算是另外一个深渊,别人求而不得的东西在他身上唾手可得,想要他死的人多不胜数。
不管他身在何地,永远有陷阱在等着他,或许是陷害、或许是毒杀,也或许是捧杀。
“我这个当事人都不急,你在急什么?”燕危坐下倒水,冷静道:“这位一直都是这么疯吗?”
“什么?”林常怀才反应过来,稍微一想就知道他说的是谁。
林常怀想了一下,踌躇着点头,“是一直都这么疯吧,所以我五岁被他算计,就是为了林家手里的虎符。后来我娘死时给我封侯,他好像挺喜欢让人伤心的。”
强塞一些别人不需要的,真当需要的人却又得不到,可不就是疯么?
“你打算如何做?”林常怀盯着他,屈指敲打着把手,发出有节奏地轻响声来。
“看来有许多人恨得牙痒痒,我来时还看到有大臣跪在营帐门口,想必是想以死来逼迫圣上改口。”林常怀叹息一声,抬手揉了揉眉心,“如今你是太子殿下,许多事情都会受到钳制,你需要我做什么?”
燕危撑着半边脑袋,长发似瀑布垂落而下,明明是慵懒从容的姿态,可他脸上偏偏带着雪霜般的冷。
“把你的林家军和你爹给你人都给我驱使,无条件听从我差遣。”燕危压低声音,上半身前倾几乎面贴着面,“无归有我建立的暗网,你拿着这个令牌去找鸢歌,他会知道怎么做。”
眼睫轻颤,林常怀垂落眼帘接过那块毫不起眼的令牌,同样压低了嗓音,“你有计划了,是吗?”
“大概是有了。”燕危伸出指尖捏住对方下巴往上一抬,四目相对冷静从容带着压迫,“林常怀,别让我失望,否则后果难以承担。”
他的身份一夕之间水涨船高,许多行为都会受到约束,想要像之前那样随意行动,完全没有可能。
林常怀抬手贴上他的手背,目光深沉,轻声道:“当然,失败的后果大家都无力承担。死亡太过于简单,可其中背负的东西,无法放下。”
“你尽管放心大胆的去做,我会在你身后,也能做你的刀。”林常怀轻吐一口气,闭上眼,“夫人即使住到太子东宫去,也别忘了喝药。”
说起调养身体的药,林常怀此次来见他,就是打的这个借口。
先前还没注意,这会儿一听那药,鼻息间仿佛还残留着那散不去的苦涩药味。
燕危抽出自己的手直起身,目光冷淡,“那么就多谢林小侯爷送来的药了。”
林常怀嘴唇一弯,眼底深处满是笑意,“太子殿下不必客气,毕竟我们是夫妻。为太子殿下的身体着想,是我的本分。”
原来他的夫人害怕喝药啊,一直以来都没有发现呢。
林常怀把药留下,推着轮椅离开了太子营帐,目光往左边看去便看到跪了一地的大臣。
也是,这些大臣心中都有中意的人选,而今突然冒出一个六皇子坐了这太子的位置,说不定将来会成为这燕国的君主,谁又愿意看到这一幕呢?
林常怀慢悠悠推着轮椅,双腿上隐隐传来刺痛感,只觉得心里畅快极了。
这江山社稷都是林家几代守护的,可一朝帝王不要了,便人人都可来踩上一脚。
该怎么说呢?
太子夫君啊,真是一个让人无法放弃的权力呢。
比起做靖武侯,他还是喜欢做太子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