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危走出青昭华的住处正准备去养心殿见皇帝,没想到皇帝身边的大总管早已等候在宫门外。
大总管穿着一身黑色绒毛大氅,颜色暗沉显得得整个人也阴沉。
大总管朝燕危行礼,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可眼里分明是冷意和轻视,“太子殿下,皇上请您过去说说话。”
当答案摆在明面上时,好似所有人都预料到了燕危的结局,就连外人看来燕危本身表现出来的也是那样。
燕危从大总管身上收回目光,迈开步子越过他,衣袂翻飞下带起一股冷风和细雪,“既然如此,那便走吧。”
事情到了最后阶段,皇帝撑着一口气,想要收回放出去的权,交到未来国君的手上。
可如今这燕国的盛世太平,是他燕危历经两年斩贪官污吏、抄家灭族才得以存续,岂是一句话想收回就收回的?
燕危边走边想,在雪白的宫道上留下一串串脚印,大总管垂眸跟在身后,一句未说不知在想些什么?
走过长长的宫道,进入到养心殿时,一股暖气扑面而来,瞬间就把身上的寒意给驱散。
殿中极其安静,龙涎香萦绕着,留下伺候的宫女与太监皆低着头如同一具具傀儡。
粗沉的呼吸声传进耳朵,燕危脱下大氅交到宫女身上,抬腿朝屏风后走去。
皇帝消瘦沉重的病体出现在眼里,他斜躺在明黄的床上,发丝枯黄浮动,脸上几乎没什么肉,时不时小声咳嗽两声。
而燕濯则是低眉垂目,手中握着一张蓝色的帕子。
听闻动静,燕濯率先扭头,朝燕危示意,小声地道:“太子殿下。”
燕危的目光落在皇帝的脸上,站定在原地没上前,“皇上叫我来此,是想让我把手里的一切都归还吗?”
他问得直白,别说燕濯了,就连皇帝都愣了一下。
皇帝挪动着身体想坐起来,燕濯起身倾身去搀扶他。
皇帝身体一垮就垮得彻底,光是坐起来就费了好大的一番劲儿。
如今再听到燕危这番大言不惭的话,心口更是起伏得厉害。
皇帝拿着帕子撕心裂肺咳嗽了好几声,直到脸都咳红了,也没停下。
“你……”他声音嘶哑,瞧着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你……大胆!”
皇帝突然发难,养心殿中多了许多禁卫军,围着燕危。
燕危轻捻着垂落的手指,对此波澜不惊,抬眼看向指向自己的皇帝,声音冷冷清清,“大胆?”
他勾唇,唇角弧度讥讽,“皇上不妨说说,我哪里大胆?我还什么都没做呢,皇上如此草木皆兵,莫不是怕了不成?”
“呵。”燕危轻笑一声,目光在皇上和五皇子身上来回移动,“你把权放给我,是让我肃清朝堂。历经两年时间,我终于把朝中那些蛀虫给清理掉。你如今叫我来,是因为你时日无多,让我把权都交出来。”
“交出来做什么呢?”燕危抬起步子朝前方走去,殿中的禁军用剑指着他,眼睛跟随着他的身影,一动不动。
皇上瞪大眼睛,五皇子则是握紧拳头端正坐着,双眼深沉一片,“燕危,你想做什么?你想谋反吗?”
“谋反?”燕危轻笑一声,那张冷白的脸如冬日浮光,迷人又危险,“我本就身负皇家血脉,名正言顺,何来谋反之说?”
“来人,拿下这个逆子!”皇帝高喊一声,脸色扭曲,“燕危,你胆大包天,罪该万死!”
皇帝把咳嗽压在喉咙里,声音嘶哑脸色涨红一片,眼里的神色能吃人。
燕濯起身转身,抽出床边立的长剑对准燕危,动作一气呵成。
随着皇帝的怒喊声,养心殿的大门被打开,大总管带着禁军包围了整座殿。
冷风瞬间灌溉进养心殿,暖意被寒风侵蚀,所有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呜呜的风雪声中,养心殿内的宫女太监跪地,瑟瑟发抖。
大总管小步跑去皇帝身边,双眼却紧紧落在燕危身上,生怕他突然发作。
燕危笔直站在殿中央,周身的禁军用剑对着他,就连五皇子燕濯也亮出泛着冷光的剑对准他。
皇帝在大总管的搀扶下,套上外衫坐直身体,双目紧紧盯着站在殿中央浑身肃冷的燕危。
他穿着黑色大氅,头戴金色发冠,垂落的手提着剑立在原地,如同夹缝而生的青松,那张冷艳妖冶的脸生生被他锋利的眉弓压下只剩下锋利和无情。
他长身玉立,倘若没有发生那些事,他脸上应该带着和煦的笑,求嫁的人多不胜数。
可他偏偏生来就被亲生父亲下令处死,被亲生母亲培养成一个死士。他从黑暗不见光的地狱里爬起来,带着不可逼视的气势,势让他们这些罪魁祸首都落不到好下场。
“燕危啊。”皇帝咳嗽起来,在大总管的搀扶下目光阴鸷,“倘若你安分守己,又何必走到今天这一步?”
“今天这一步?”燕危歪了歪头,犀利的目光扫向周遭的一切,讥讽道:“你明明知道我的存在,可你任由青昭华培养我成为一个死士。即使是我逃脱出去,你还是没打算放过我,把我赐婚给靖武侯,后又立我为太子,为他燕濯肃清朝堂。”
他剑指燕濯,响起一阵铁器声,蓄势待发中没有皇帝的命令禁军也不敢贸然发动。
“你让燕濯侍疾,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未来国君,你可有想过我的处境?”燕危轻笑一声,那张脸生动明媚,“不过这些对我来说,都不足为惧,既然我是太子,皇上也即将驾崩,那这未来之君当然是由我说了算。”
燕危说完这句话,收敛起笑意,面色冷峻,“既然你们不给我活路,那我便亲自走出一条宽阔的大道,谁也奈何不了我。”
他始终冷静清醒,话语不轻不重,没有情绪的起伏。
他抬起左手屈指放到唇边,一声清脆的口哨声亮起,随即外面便响起一道又一道以烟火为信号的尖锐声。
皇帝和燕濯脸色齐齐一变,燕濯率先提剑冲刺过去,其他禁军则是整齐划一地往后散开。
皇帝瞳孔一震,脸色惨白一片,颤抖着手指向燕危,“你、你何时……”
比起被专门培训过、手上染满无数人鲜血的燕危,燕濯这个生长在温室里的花朵,即使是再厉害也不是他的对手。
燕危一挡一挑之间,燕濯手里的剑被挑开,一脚踹在燕濯心窝,人当场就往后飞摔在地,一大口鲜血便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