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的呜咽变成明确宠着她高声吠叫,容鸢才发现幼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挣脱了自己的怀抱,并一直重复着打转、下蹲再站起来继续打转的过程。很显然,十四很想上厕所,但当着容鸢的面又不敢在室内排泄。
容鸢不知大十四这样已经多久了,慌忙抬头看向床头上方的墙面,光秃秃的墙壁提醒她前两天就已经把挂钟取下来的事实。容鸢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拖着发麻的腿走回床头,从充电线上拔下自己的手机,亮屏确认了眼时间。
她用力眨着眼睛,试图摆脱有什么东西卡进眼眶里的干痒胀痛的感觉,好让自己看清屏幕,结果反而让前庭的酸胀感更突出了。
现在是早上8点10分了,离她平时带十四下楼的时间晚了2个多小时。幼犬的行为显示,它显然是憋坏了,努力对抗着自己的本能。而容鸢刚才竟对此视而不见。
容鸢把手机塞进裤兜里,取了围栏边挂着的胸背和牵引绳给十四套上,摩挲着十四脖子上挂着的金狗牌,认真说:“对不起啊,现在就带你下楼。”
十四听懂了,呜呜叫着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心。
容鸢带好了十四散步用的东西,打开家门,对李守节已经离去这个事实感到松了一口气。她不知道李守节什么时候走的,又是怎么走的,但是既然没有邻居来敲她门,也没有警察或者物业保安来警告她扰民,那李守节的行为应该还没给她惹上不必要的社交麻烦。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毕竟现在的容鸢没把握能够和理性人争论。
。这个地方显然是不能再住了,容鸢抱着十四坐电梯下楼,思考着是老老实实求助寒香寻,还是自己另外找中介租房。寒香寻无疑是可靠的,可求助于寒香寻,就意味着她得和盘托出关于李守节的事。容鸢现在判断不出这样是否是最优解,她只能尝试像寒香寻教她的那样,将这个问题先搁置在思想的“后台”。
容鸢从下了楼就开始,思绪就被排山倒海而来的后悔包围着。
早上8点多的小区里,人实在太多了,比她平时带十四下楼的任何一个时间点都多。
国庆假期还没到,今天不该是节前的工作日吗,这么多人和她一样没有在从事理论上朝九晚六的办公室工作吗?
为什么一路带着十四去平时固定去的那片草地的路上,除了看起来像刚退休年纪的老头拦下她询问十四有没有狗证,还有年轻男女看到十四,吓得哇哇大叫?而且为什么有那么多小孩子跑过来要摸十四的头,学校不用上课吗?
十四显然也没适应这么多人,焦躁地绕着容鸢的腿打转,要不是牵引绳不长,它已经把容鸢绊倒了。
虽然不想让十四养成坏习惯,容鸢还是弯腰把幼犬抱起,快步走向了十四平时固定上厕所的草地,督促十四排便。十四早就憋得不行了,绕着熟悉的点位转了三圈就蹲下开始了。
十四蹲着上厕所的时候,有路过的青年神情不善地掏出手机,对着十四和容鸢拍照。容鸢皱着眉头瞪了过去,终究什么都没说。容鸢等十四完事了,在那些从路边投来的不友好的目光里默默收拾了十四的排泄物,才重新抱起幼犬,快步回了家。
十四显然不能理解为什么今天没有在草地上多玩一会儿,进了家门不等容鸢给它擦干净爪子,就拖着牵引绳跑远了。容鸢关好了门,想叫一下十四,张了张嘴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她走到围栏边缓缓坐下,开始拍打起自己的心口。
太吵了。她刚关上门那会儿,还听得见十四的爪子和地板摩擦产生的声音,现在却只能听见自己胸腔里像混乱的鼓点一样躁动不停的心跳声,这声音愈演愈烈,她耳中现在除了仿佛蒙上一层幕布的嗡嗡声什么也听不见。
她听不见十四了。容鸢僵坐在原地,拍打胸口的动作逐渐迟缓,最终改为了紧紧攥住胸前的衣料。
容鸢感觉身体愈发不听自己的使唤,头脑却愈发清明。她并不惊慌,她知道自己身上正发生什么。她开始附在自己耳边,隔着嘈杂的噪声,按着舒缓的频率指示自己调整呼吸。
曾经在那间总是飘着花茶香气的诊疗室里,那个上了年纪、目光睿智而温柔的医师,就是这么握着容鸢的手,教她怎么在这些时刻,拿回对自己身体的主动权。
容鸢没有去数自己的呼吸,只是努力克服着气管被向内挤压的痛苦,用力吞咽着空气,尝试让氧气进到自己的肺部。她本该能够控制住自己尽量延长吐息的时间,却一次又一次在无力地泄气。
她命令自己一直尝试下去,直到海风的气息灌满了她干涸的肺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