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才突然有了领悟,”楚筝随意找了个理由,“想要去打坐。”
这次,陆云之没再出声了,反而是走了两步后的楚筝突然停下了脚步,今日又是去宗主那里,又是因为陆云之生气离开,让她忘了另一件事。
楚筝转回身。
错觉一般,那一刻,床上男人的呼吸好像乱了一瞬间,开口的声音都带上了两分沉不住气的仓促:“怎么了?”
“你还在生气吗?”
有一会儿后,陆云之慢慢坐了起来,放在一边的手指似乎还抓着身下的布衾。
“我没生气。”他低声说道,没什么表情和语气,却能听出几许平和在里。
楚筝于是放心说下去了:“我今日接了几个宗门任务。”
陆云之嗯了一声:“我知道,”他沉吟片刻,“任务不难。”
任务不难是相对陆云之来说的,楚筝听懂了,他在隐晦地说要同行。
她当然是不愿的。
“我想自己历练,能提升些修炼。”
“我不出手。”
寝殿一时间陷入寂静之中,仿佛也是无声地对峙。
不知过去了多久,到底是陆云之先开口:“凌风城,幻月城……”他一一说出自己知道的的楚筝的任务地点,“就非要跑那么远吗?”
楚筝知道他这就是松了口,好声好气地顺着台阶下:“也没多远,对我们来说,不过就是几日的功夫。”她补充,“很快就回来了。”
回来两个字好像取悦了陆云之,周身低沉的气息都缓解了不少,但也没完全扫去他的阴霾。
半晌,才终于传来一句。
“我知道了。”
***
离开玉清宗,楚筝便轻松了不少。她这次出宗,除了做任务,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就是寻找柳一白。
楚筝唯一能寻找的方式,也不过是去他村子里看看情况。如果这个时候的他还在村子里的话。
她不确定柳一白现在有没有走入修仙之途,无论如何,前世承了他那么大的情无以为报,今生楚筝至少力所能及地能帮到他。
若是他已不在朔阳了,便以后再打听。
所以一路听闻哪里有作乱的妖物楚筝都会去走上一遭。这样一来,到达朔阳的时候,她已经去了不少地方,便也不显得这里有多突兀。
停在那个熟悉的小院时,天才刚刚有些泛白。
楚筝的目光,在院里的每个角落停留,说是熟悉,倒也不尽然,噬心蛊厌光,遇光便会躁动不安地折磨她。所以她被柳一白捡回去的那两个月,几乎没有在白天出来过。
夜里,大多也是在承受蛊虫的疼痛。
可就算是这样,她发现自己也能记起,十年后,那院子的南边,是一小块种着花的地,而后来能住人的西厢房,这会儿却是一个堆放杂物的屋子。
倒是窗户与门,看上去新了不少。
角落里,一只鸡从鸡笼里走出,迎着霞光,发出鸡鸣声。接着,整个村落都的鸡鸣声此起彼伏,陆续房屋里都有人起身了。
修士的听力都尤其得好,可此刻,四周晨起的喧闹声好像都被楚筝过滤在外了,她的耳朵只剩下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而后,便是向门口走来的脚步声。
一步、两步……
楚筝的心不自觉加快了几分,她突然想起前世临别之前,柳一白落在自己脸上的轻轻一吻。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活下去?”
那句话,没能让楚筝真的活下去,但让本该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的她到死前都在惦记。
这种感情,是什么呢?或许应该叫牵挂,让她留下了牵挂,也让她知道了,有人在牵挂她。
前世遇到柳一白的时候,她已经身无一物。至少今世,她想尽可能地报答这份恩情。
吱呀声过后,木门打开,男子的身影出现在楚筝的视线之中。
如今的柳一白大概也就十八九岁,虽然剑眉星目,但因为年纪尚不算大,比起十年后的不苟言笑,模样里多了几分亲切。
他的长相若是放在修仙界,不算起眼,但在凡人中,算是出挑了。
眼前这张脸与十年后柳一白沉默寡言的脸慢慢重合,楚筝手无意识地捏着衣袖。
好在她用了隐身术,男子看不见她,径直去了院中站定,而后脚一跨,一个马步蹲起始,便开始挥起了拳。
没什么灵力在里,这时候的柳一白好像还没有开始修炼,楚筝确定了这一点,但那拳打得很是有力,带起呼呼的风声。
没有修为的男人自然是感受不到她。楚筝就这么坐在自己悬在空中的剑上,认真盯着他看。
这套拳打得确实不错,而且楚筝看得更清楚,这对还没有入门的修士来说,是有好处的,今后能更容易地与天地间的灵气亲近。
大约一柱香功夫后,这一套拳才打完,男人的额头上已经有了薄汗,呼吸也加重了几分。
他端了盆水出来冲洗脸颊,简单的洗漱过后,便是一天的开始了。
做饭,喂鸡,出门挑水,再寻常不过的农家生活,倒是与那两个月里没什么区别。
大约是除了照顾自己。
给自家挑了水,他又给别家挑。
那户人家看起来是个独居的老太太,佝偻着背,这会儿正背着手感谢。
“哎哟,小白,又麻烦你来给我这个老婆子挑水了。”
男人脸上带着不明显的笑意,一边往水缸里倒水一边回答:“都是乡里乡亲,顺手的事,有什么麻烦的?”说罢,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神情中有微微的犹豫,想说什么,可看了一眼老婆婆,到底是没有说出口,“婆婆,水缸没满,我再去挑一担来。”
“诶!”直到男人走出了老远,老婆婆还在感叹,“真是个好孩子。”
楚筝看了她一眼,又坐着剑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