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第一时间便冲向执事堂,平日再温润不过的人此刻满是焦急与愤怒。
他一把抓住执事堂弟子的手臂,大声质问:“红玉到底犯了什么错?为何要将她关押地牢?”
那弟子却只是摇头。他实不知。
南岭身为红玉的师傅,更是心急如焚。
他深知红玉的品性,绝不相信她会犯下什么不可饶恕之罪。
他顾不上平日的清修仪态,匆匆赶往群峰之巅的枯荣洞府。此地林木掩映,云雾缭绕,正是联惠道君的洞府。
联惠本不欲见他,可南岭是他师弟,两人相交千年。南岭徒弟的事情总要给他个交代,可此时却无法开口。
见到联惠道君后,南岭也顾不得太多礼数,开门见山地问道:“师兄,红玉到底出了何事?你为何要将她关到地牢去?就算红玉真有不妥,我也会先好生教她。师兄何至于此啊!”
联惠道君却只是神色凝重,沉默半晌,只道:“等盟誓石前公审,自然可见分晓。”
南岭无奈,只能带着满心忧虑离开。
地牢中的红玉,透过狭小的窗,望清冷的月光。月光洒在她满是疲惫与困惑的脸上,寂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迷茫、疑惑、不安、惊恐,各种情绪翻涌成潮,种种猜测不停轮转。究竟是何缘故,她从来没有做过任何有损里耶的事情?是自己无意间得罪了什么人......还是有人知道了自己是凡人?
恐惧如冰冷的蛇,顺着脊梁缓缓爬上心头,每一个念头都伴随着惊疑,让她不寒而栗。
她想到刚到里耶时,在迷津枯旁闻绎赠她银铃时的那句:“银铃相连,万事勿忧”。也许他还可以指望。
红玉轻轻摇响银铃,清脆的铃声在这死寂的地牢中骤然响起。
枯荣洞府之中,春晓正跪在联惠道君面前,旁边的桌案上银铃赫然作响。
他听到铃响,身形猛地一僵。
联惠道君目光如炬,瞬间射向春晓手中的银铃。
两人皆沉默不语,唯有那渐渐消逝的铃音,在空气中残留着诡异的余韵。
而地牢里的红玉浑然不知。
公审之地,正在盟誓石下。
巨大的石刻拔地而起:“干预凡陆之事者,四州共击之。”
石刻在阳光的照耀下黑青森寒,这是红玉到仙洲看到的第一句话,从此她变成窃药的嫦娥,隐瞒身份心向青天。
当年只是远远看着就觉得有些害怕,今天真的在盟誓石下受审却已不知作何感想。
无论如何,她无罪亦无悔。
各门派的席位如星辰拱月般围绕着石刻。
万钟寺、中州十四家、南桃花坞、星幻海、北海世家、破望城、缥缈林竟然都着人前来。
江雁回当年尚且未经公审,直接就被丢进罪业塔里。她一个无名小卒竟然能享受江雁回都没能得到的待遇。
红玉甚至有些想笑。
万种寺僧人们身着素色袈裟,神色慈悲而庄严,静静地端坐在席位之上。明臻大师与红玉目光交汇,低头念佛。
南桃花坞弟子们身着淡粉的服饰,因场合比较严肃,不禁收敛了神色,却不断有人好奇地打量红玉。
星幻海只来了琼影一个,她却低头一直不看红玉。
北海世家的席位坐着魏家主和魏重台,两个人一个模子刻出来,身着白色裘衣,面容冷峻,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傲与威严,似乎以万年玄冰雕琢而成,散发着丝丝寒意。
余者中州十四家、缥缈林、破望城的人红玉都不认识。
整个场面弥漫着一种庄严肃穆的氛围,仿佛连空气都被这股凝重的气息所凝固。
里耶弟子们神色肃穆地等待观审。修竹、茂林…他们中有不少人和红玉关系亲厚,平日里一同修行、谈道,自认对红玉的为人品性十分清楚。更何况流云与南岭,一个是情同手足的师兄,一个是悉心教导的师傅。
今日这等场面,同门如此被绑在盟誓石下,他们无法不凝重,只静静地等待着公审的开始。
流云站在前列,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盯着被绑在盟誓石下的红玉,想笑一笑宽慰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南岭站在稍远处,虽极力保持着镇定,可微微颤抖的身躯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小辈们没见识,他可见过这种阵仗,今日恐怕难以善了。
他的小徒弟焉能留一条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