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蓬迟疑片刻,似是把握不住她的态度。
杜惜晴:“实话实说。”
莲蓬:“自是……极好的,小姐想吃的想玩的,二老爷都会派人买回来,便是在外经商也不忘小姐,总是带些新奇玩意给小姐,还有……”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见杜惜晴看来,直接垂下了脑袋。
“我又说错了话。”
杜惜晴却说不出心中的滋味。
若说这徐二对她好,好吃好喝待着,寻常一句重话也没有。
可偏偏与朝中亲王勾连,想要造反一事却从未与她提起。
杜惜晴:“……原来在你们眼里,这便是好吗?”
莲蓬眨了眨眼,她懵懂地抬头,似是茫然又似是不解。
“不好么?”
杜惜晴挥了挥手,不愿再与她多说,只道。
“你去厨房为我拿些吃食来。”
徐家的仆人跑得七七八八,等莲蓬灰头土脸的捧着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跑来时,天边已经泛起了一层金光,天色渐亮。
莲蓬:“小姐不好了!太爷他们回来了,他们说……”
杜惜晴扶住了莲蓬,“说什么?”
莲蓬双眼通红,气喘吁吁。
即便如此,她还是将怀中的蒸笼捧到了杜惜晴面前。
“他们说要把小姐沉塘!”
杜惜晴一惊,没想到谢大人这么快就将她公婆放了回来。
“细说我听。”
莲蓬:“我先前为小姐做包子,便听太爷他们往这边来,还吵着‘我大儿二儿皆被你所害,定要将小姐你沉塘!’”
听到此处,杜惜晴怔了片刻。
心想她这公婆倒是不傻,心中也隐隐有些纳闷,怎得就怂恿谢大人将徐大杀了呢?
可忆起过往种种,她发觉自己虽是纳闷,却并不后悔。
杜惜晴哑然一笑。
“我竟也会头脑发热。”
说罢,她接过蒸笼,心中有了计量。
“莲蓬,我需你帮我一件事,去厨房里抱些麻油,一路上泼洒些,再给我拿些火折子。”
莲蓬愣住,似是察觉她的意图,不可置信地望向她。
杜惜晴抬手抚了抚莲蓬的额顶。
“等你做完这些事,就去找谢大人,眼下这情况也就只有他能救我了。”
听到这句,莲蓬神色一紧,也不再多问什么,转身便向厨房跑去。
这种侍女怕是不能那么轻易的见到大人,还得再做准备。
可如何让谢大人注意到呢?
杜惜晴将书塞进胸口,用衣裳牢牢束住,仰头望向头顶的琉璃灯盏。
她想找些石头,可内庭哪有石头,她只能从妆匣掏出些镯子对准那悬挂的琉璃灯盏,扔了出去。
琉璃灯盏被一盏盏打落。
随着噼里哗啦的声响,碎裂的玉石镯子和琉璃碎片混作一地,四溅飞起。
这些富商最好面子,灯盏里的灯油都灌得满满的,刚一落地灯油便淌了一地,连同袅袅火光一起流淌而去,转眼撩上木柱蜿蜒而上。
杜惜晴还有些惊讶,没想到火势会如此迅猛。
可细细一想,她公婆喜爱木材,宅子里大多都是这些木柱木梁。
如今倒是方便了她。
她提着掉落的灯盏丢进厢房,眼见着妆匣、那些雕梁画栋一一被点燃,轻声叹道。
“可惜了。”
杜惜晴抱着蒸笼往宅邸内的造景湖走去,一边走一边吃蒸笼中的包子。
虽眼下并无多少胃口,但她也清楚接下来还有硬仗得打,吃饱了才有力气。
造景湖很大,几乎横跨整个内院,她便选了书房那一侧。
一来临水能减缓火势,一来上次谢大人躲藏在此处,想来对这地较为熟悉。
杜惜晴将吃净了的蒸笼丢到一边,这湖是活水,看着较为干净,她俯身舀水漱口打理衣服。
即便不知谢大人喜欢哪类女子,可这世间上大多人都是看脸的。
她才刚擦净脸,就听到一声暴呵。
“你这殃人货!”
杜惜晴抬头,便见那湖对面站着一群人,顶头的正是她的公婆。
她心道不好,一连退了几步,躲在假山之后。
“毒妇啊毒妇!”
那群人脚步不停,领头的婆婆更是满嘴污言秽语。
“你害死我儿还不够,还敢放火!”
杜惜晴绕着假山转了半圈,和这群人错开。
“我好大的本事,你生的儿子怎么就听我的不听你的?”
话音刚落,她便听到那婆婆一连骂了好几句,一口气没上来,人踉跄着险些翻进湖里。
杜惜晴顿时笑出了声。
“毒妇!”她公公骂道。
杜惜晴笑道:“老匹夫,你儿子都死干净了,你后半辈子没着落喽。”
她这一句直激得对面那群人跳脚,挤作一团要往她这边冲。
转眼间,便有一年轻人先一步挤了出来,伸手就要拿她。
杜惜晴跑了好几步,仍旧被他揪住了袖子。
眼看着拳头就要落下,一片红色的落叶忽地从头顶滑落。
——嗖
伴随着猎猎风声,一道黑影猛地从她脸侧窜过。
她脸颊微痛,定睛一看,一支箭正插于年轻人的胸口,那箭身几乎没入一半。
年轻人只发出了一声痛呼,倒了下去。
杜惜晴呆住了,她怔怔地扭头。
便见一道人影正立于那熊熊燃烧的阁楼前,手中弓弦嗡嗡作响。
杜惜晴睁大了眼,笑了一声,眼中淌出了泪。
她扯开胸前的衣裳,扯出了书,两手就这么捧着,跪了下来。
“大人……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