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汗从额头渗出来。
方茧终于掀起眼,抖了抖羽毛般的眼睫,用一种湿淋淋的,小狗样的眼神看着江缚,看得江缚喉头发紧。
莫名来了脾气,但又和之前的脾气不大一样,江缚皱着眉说,“又低血糖了?”
虽然语气很生硬,但行动上,江缚并没把方茧推开,而是依旧以搂的方式扶着她,让她靠在墙上。
差不多等她呼吸变得均匀,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江缚不由自主悬起来的心脏才渐渐平稳。
他语调沉缓地开腔,“外面是谁?”
“……”
这问题让方茧头都疼了。
要是她真说是林雅芬,江缚肯定会问,为什么不能让林雅芬见到他。
可要是换个托词……她真想不出来。
双拳握紧,方茧连眼睛都不敢抬,只能弱弱说,“……你别问了。”
江缚面色不改地盯着她。
眼神有点儿凉。
方茧抿住唇,不说话了。
可能是他这会儿的态度看起来有点咄咄逼人,旁边洗拖布的阿姨操着一口地道的方言过来问方茧,“咋么回事,他欺负你啦?”
方茧肩膀一紧,马上摇头,“没有没有。”
阿姨摆明着不信,防贼似的看了眼江缚。
江缚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
这还是第一次,他好心被当驴肝肺。
为了避免造成更大的误会,方茧马上对阿姨说,“真没事,他是我朋友。”
说着看向江缚,又恢复那副弱弱的,歉疚的神色说,“对不起啊江缚,今天委屈你了。”
看来是真没再解释的意思。
不过也是,他又不是她什么人,她犯不着跟他解释。
嘴角翘起一丝自嘲的弧度,江缚点了点头说,“看来你没什么事。”
“……”
“是我瞎操心了。”
不等方茧有所反应,江缚冷笑了声,擦过她一身冷漠地离开了卫生间。
倏忽间,方茧闻到空气中的消毒水味,混着江缚身上残留的尾香,刺鼻又让人迷恋。
像被电击一般,她怔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慢吞吞挪动脚步走了出去。
-
林雅芬拎着水果来到病房,一眼就瞧见方茧的床空荡荡的。
视线望向对床看pad的中年女人,她笑着问,“您好,您知道我女儿去哪儿了吗?”
女人挪开pad,“你女儿啊,好像跟她男朋友出去了。”
林雅芬笑容凝滞在嘴角,“男朋友?她没有男朋友啊。”
女人耸肩,“那就不知道了,反正是跟个男孩出去的,那男孩还给她买粥呢。”
女人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看方茧床上的小饭桌。
林雅芬上前一看,满满的一碗小米粥,看着就没喝几口,粥碗的盖子上,还印着斋记的logo。
就是这会儿。
方茧回来了,“妈。”
林雅芬收回神,扭头看向穿着病号服的她,“你去哪儿了。”
“去厕所了。”
方茧冲林雅芬潦草地勾了下嘴角,连对视都没有,就重新回到床上。
或许是觉得她生病可怜,林雅芬调整了一下语气说,“听说你同学来看你了?男生吗?”
不用猜,就知道林雅芬一定问了对床的人。
方茧面色不改地点头,“嗯,邱露佳托人给我送粥来了,我怪不好意思的,就亲自把人送走了。”
这番说辞还挺和逻辑的。
林雅芬哦了声,“谁啊,我认识吗。”
方茧抿了下唇,没抬头,“你不认识,学生会的。”
“……”
林雅芬没法说什么,在她床边坐了下来。
为了避免她再怀疑,方茧只顾着低头喝粥,母女间似乎天然的话少,林雅芬见她一副不怎么想与自己沟通的样子,就说,“我去给你洗水果。”
……
江缚从医院出来,花了半个小时,才找到最近的一家洗车行。
洗车行员工看到都乐了,“你这粥金贵啊,这么一洒,二百块钱没了。”
江缚心情不怎么好。
没搭理他,一个人靠在车行门口,突然想抽根烟。
其实他戒烟好久了。
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想抽。
可摸遍了全身上下,也就只有糖盒,偏偏糖盒子的糖也都吃光了。
“……”
江缚眉目冷淡地把糖盒子朝前一丢,咣当一声精准进了垃圾桶,转身去旁边的超市。
超市货架上,摆着各种花花绿绿的糖果。
江缚目光挑剔地扫视着,楼嘉豪的电话来了。
电话接起,楼嘉豪大嗓门嚷嚷道,“我的缚啊,你在家吗,我钥匙找不到了。”
“……”
江缚不耐烦地蹙眉,“你小学二年级吗,钥匙都能丢。”
楼嘉豪说,“这不帮学生会妹子干苦力去了么,欸你到底在不在啊。”
“不在。”
江缚选了一包大白兔,“你楼下找个地儿等会儿吧,我洗车呢。”
楼嘉豪问,“你车咋了。”
这个问题就特么问得好。
江缚呵笑了声,没回答他。
莫名感觉这家伙今天脾气怪里怪气的不对劲,楼嘉豪不敢惹他,只能换个话题,“那我去楼下咖啡店等你了啊,你早点儿回来——”
话到这里,口风一转,“欸江缚,你说不然咱们跟方茧说一声,把机械锁换成密码锁吧,这整天带着钥匙也怪麻烦的。”
什么叫精准撞到别人的枪口上。
这就叫。
就在听到方茧名字的一瞬,江缚去结账的脚步都停了。
不知是超市冷气开得太足。
还是他本身气场就冷足够冻人,旁边路过的大叔都被他阴沉的脸色吓了一跳。
江缚漆邃的长眸凉飕飕地目视着前方,忽然开口,“问你个问题。”
楼嘉豪:“?啥。”
江缚目光虚焦了几分,喉头微滚,“什么情况下,一个女生会拉着一个男生东躲西藏。”
这个问题问得实在太离奇。
饶是楼嘉豪这个驰名中外的大喇叭都静音了几秒。
几秒后,他说了声“啊这”,跟着来了句不确定的,“……抓奸?”
话音落下,江缚:“……”
心都凉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