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旅店就是很普通的小旅店,一张单人床,狭小的卫生间,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一开门,呆头呆脑的土拨鼠就迎了上来,举起两只爪子看向卫暄,一副讨要食物的样子。
卫暄毫不客气的伸腿把土拨鼠踢到一边:“道爷我自己都没有吃晚饭,你也没有。”但是卫暄嘴上说着,身体还是诚实的行动,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牛奶糖——苏以凡的遗物,喂给了土拨鼠。
见到有糖可吃,土拨鼠高兴坏了,抱着糖躲到了桌子底下细嚼慢咽。苏以凡和卫暄对视一眼,笑了,无论这个世界多么混乱,还是有小生命在快活的生活。
但是意外不止这么多,苏以凡觉得眼睛里莫名其妙被人塞了柳叶已经足够离谱的了,直到他看见卫暄的行李中露出了一个法器的一角。
这种法器,苏以凡再熟悉不过。两年前,外贸行业开始下滑,父亲立马决定转行,当时父亲带回来一个法器的样板,说照着这种模样做,以后会发大财。
苏以凡到死......虽说他现在已经死了,到死也会记得这个法器。苏以凡能肯定不是巧合,从两年前父亲带回来一个样板开始,家里厄运连连,现在苏以凡开始怀疑,卫暄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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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初升的太阳渐渐爬上天空。社会还是如同昨天一样运转,仿佛木讷呆滞的机器遵循着已经设定好的程序,循规蹈矩的执行命令。或者说,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一部巨大的小说,一切的人间杂事都早早被天上执笔的司命安排妥当——转瞬即逝的生命在生死簿上也只是潦草几笔的记载。人的一生根本没有人们自己所想象的宏大、壮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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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公司大楼。
项目经理站在会议室的门口深吸一口气,缓慢地推开门进到会议室。果不其然,直播公司的一众老板都在看着他。项目经理心里害怕极了,昨天一个签约主播跳楼了,但是也是领导给的指示,那个男主播七天旷工五天......也不是什么糟糕的理由,项目经理觉得那种理由还算是能够理解的,要是领导通融,年轻的男主播现在应该还活着。
对啊......分明是领导的决定,项目经理只觉得无奈,他只是一个小经理而已,现在死了人了,当初下决定非要裁员的领导要拿他出来背锅?
会议室拉了窗帘,正对着门口的是一位中年女人。要不是脸颊上略微松弛的皮肤和下垂的眼角,这位女人还是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穿着一身烟黄色的旗袍,翘着二郎腿,坐姿四仰八叉但又霸气微风,指尖还夹着香烟。
项目经理一进去,女人就示意他坐下。项目经理越发紧张,他之前都没有在直播公司见过这位坐在最中间的女人,能坐在会议室最中间八成是个大角色,他平时熟悉的张总、王总反而坐在这女人的两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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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暄刚刚起床,叼着牙刷对着手机上的一条消息研究。他昨晚原本想给师傅发消息“徒弟没有钱啦,师傅支援!”但是昨天时候有点晚了,谁知今天早上一起床打开手机就看见了师傅布置的任务,大意是有一所高中出现了阴阳通道,有阴间恶鬼从通道来到阳间,叫卫暄把通道关了。
昨天,一人一鬼挤在一张床上。一旦碰到彼此,苏以凡倒是没事,卫暄感觉碰到了一大坨冰块。
卫暄一边刷牙一边看手机,师傅一向随性。苏以凡趁机飘到了卫暄身后:“道爷,你看我,我的脸怎么回事?”苏以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颊上爬满了细小的黑色血丝,眼框也一圈黑,像大熊猫一样。昨天睡得挺香反而有黑眼圈了,而且这副模样越发不像人,七分像鬼。
“是你的身体腐烂之后的正常现象。”卫暄喝水漱口,抬眼看了一眼手机,刚好有人发消息,看着备注“秃驴”的头像因为发来新消息跳到了最上方,卫暄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秃驴”这家伙的俗名叫王官宝,家境富裕,而且是家里唯一的儿子,全家人都宠着,但他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非要修道,于是四处拜访道观,却因为没有灵根被屡次拒绝,曾经缠着卫暄好一段时间,非要成为道士。
被拒绝的次数多了,这王官宝心里积郁,好端端的不去找心理医生,反而跑到护国寺找和尚倾诉,一来二去的居然剃度成了和尚。成为和尚之后,王官宝还沾沾自喜来找卫暄,说进不了玄门,就混个佛门,以后经常联系。
从那以后,卫暄就一直叫他叫“秃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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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天,来往的人依旧络绎不绝。每个人的脸庞上都带着属于他们自己的情绪,而来往的车辆被阴天蒙上了一层灰败的滤镜。等到早高峰过了,车流逐渐减少,但是并没有完全的归于平静。行道树在灰蒙蒙的空气中摇摆,招摇的样子像是无忧无虑的少年。一旦如同小刀般锋利的风刮过,云层就会撕开一道并不破碎的口子,奈何云层实在厚重,没有一点的阳光倾洒下来。
卫暄叼了一个包子走在马路上,呆头呆脑的土拨鼠跟在他身后,这副奇怪的装扮没有惹来几个路人的观望——大家都对奇装异服的年轻人习惯了。旁人看不见的苏以凡也跟着飘在后面、鬼哭狼嚎:“道爷,为什么今天也没有黑白无常来接我?我自己能找到去阴间的路吗?去阴间去晚了都是什么惩罚?”
卫暄叼着嘴里的包子,他也不知道,一个死了做了鬼的家伙问他一个大活人,真不知道苏以凡怎么想的:“挂了的人是你,你的经验应该比我丰富才是。”正说话间,土拨鼠一溜烟窜到垃圾桶里去了,卫暄也不着急抓回土拨鼠,反而在路口停了下来。
刻意栽种的绿化树木、笨重机械的铁门、工厂一样相似刻板房间,门口一块石头上书笔力虬劲的四个大字“云山高中”。卫暄打量眼前的建筑物,窗明几净,透彻雄伟,风水一般,没有吉星高照,也不是煞气冲天。倒是位于十字路口,免不了招惹黑白。就站在马路上,能隐约看见教学楼里面的学生,卫暄反复确认,这就是师傅给他发的闹鬼学校?怎么看都差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