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屋角滴落的雨水仍然在作响,然而就在崔韫枝血溅三尺的前一刻,眼前的獒犬却忽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
羽箭!是沈照山的羽箭!
紧接着第二箭、第三箭,几乎像是铁雨汇成的巨阵一般,铮然作响!眼前两只巨兽就这样被钉死在地上,黑红的鲜血如注喷溅而出,剧烈挣扎过后,终于塌倒在了地上。
那站在屋外的女子确实脸色巨变,拔腿就要逃跑,还未来得及转身,大臂与肩胛的连接处就“咔嗒”一声,被人反手卸下,彻底脱臼。
熟练的擒拿动作行云流水地一气呵成,女子被沈照山从后拎着衣领拽起头发,“框!框!框!”三下,已然血流满面!
而那劫持她的女子疯了一般在轻掩的门外嘶吼:“海日古!海日古!我爱你,我是爱你的呀!你不能这样对我!”
崔韫枝看着沈照山眼中狠戾的神色,方才的欣喜被全然压下去,只剩下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
年轻男子却仅仅是看了她一眼,低声与身旁那个不大常见的异族女子低语过一句,便冷着脸色低头,将那半死不活的女子从地上提起。
栗簌得令,没有任何犹疑,几步上前给崔韫枝松绑。
看到她的一瞬间,崔韫枝终于明白自己一直以来觉得门外那女子眼熟是为何。
她与眼前这个向自己走来的人竟然有七八分相似!
崔韫枝先是一惊,下意识往后躲着,那异族的姑娘见状一愣,有些无奈又苍凉地一笑:“她是叛徒,她今晚就会死了。”
但崔韫枝还未来得及对她这话作出反应,便被门外的响动吸引了注意——因为她发现沈照山竟然将那女子摁到墙壁上,掏出自己携带的匕首,毫无犹疑地刺了下去!
“啊——————!!!”
凄厉惨叫比任何一种声音在夜里都明显,崔韫枝冷不丁一阵害怕与心惊。
如果沈照山没有恰好赶到……后果不是她能承受的。
而栗簌没有说话,她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捂住了小殿下的眼睛。
崔韫枝闻到她柔软的身躯上好闻的异族香料味道,有些茫然失措地将身子一瑟缩。
这比她大几岁的女子却在她耳边银铃般地笑了起来:“海日古竟然会怜香惜玉了,他叫我来捂住你的眼睛,真稀奇。”
她似乎在这一刻有许多话要说,崔韫枝在这个有些像妈妈的怀抱中渐渐放松了紧绷的肌肉。
一道冰凉的泪水顺着自己的脖颈流下,这眼泪不是她的。
身后的姑娘竟然哭了?是因为外面那个即将死去的、和她八分相似的女子吗?
但栗簌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只是流了那一滴眼泪,而后便挑着俏皮话和崔韫枝说。
“中原的公主殿下,你们中原女人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秘术呐,都把男人迷得神魂颠倒的,博特格其是这样,现在海日古竟然也开始了,我们还以为他会孤独终老呢!教教我呗,小殿下。”
崔韫枝本神游着,叫她一番话说得耳根发红,小兔子一般惊起,结结巴巴开口:“没有、我没有……”
却听得栗簌又一阵清脆的巧笑,然后缓缓放开了捂着崔韫枝眼睛的手。
崔韫枝这才回过神来,明白过来这姑娘是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只见沈照山将那扇被关上的破败拆门推开。
他已经“收拾”好了一切,地上只剩下一滩色泽新鲜的血液,渐渐和獒犬腥臭的血混在一起,汇成小小的支流。
栗簌抹了抹眼泪,从地上起身,扭着身子退出门外去,面上已然是平日里总有的那副笑盈盈的样子,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崔韫枝不知他们和那可能已经死去的女子之间是什么关系,可没由来地觉得难过。
来不及开口,那个异常美丽的异族女子已然走了出去,沈照山煞神一般站在那窄窄的门口,一瞬不瞬地盯着崔韫枝,海兰石一般的眸子里竟然是沉澜一片,看不见任何情绪起伏。
崔韫枝上眼睑没有来地一跳,生怕他把自己也掐死在这儿。
但沈照山没有,他反而显得格外平静,像是暴风雨前风平浪息的海面。
滴答,滴答,那雨水仍在滴落,崔韫枝见他上前,俯身,粗粝的木质轻轻摩挲过少女被自己咬得破皮的下唇,而后揩去其上的血迹。
他再一次抱起了她,一切像那个初见的雨夜一样。沈照山驰风沐雨而来,像话本子里盖世的英雄。
沈照山终于开口,气息极沉,几乎是咬着少女的耳朵,低头和崔韫枝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又不听话。”
他面色不虞,将崔韫枝扛在肩上,半晌未语,走出了这方才还剑拔弩张的茅草屋。
“不听话,就要接受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