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苏玉忘记自己是怎么熬到天亮的,她睡不着,闭上眼睛就想睁开,可睁开后又困的上下眼皮直打架,为了保持清醒她就去撕自己膝盖上的伤口,疼完后悔了就又把手帕绑好,整体行为像个神经病。
那方洁白的布料沾上了她的血,晕开了一大片暗沉的红。
脖颈上的海娜早就干了,她搓了搓,没掉色,又点开手机相机,前置画面里飞蛾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会脱离她的皮肤振翅高飞。
“早知道纹个吉祥点的图案了。”她自顾自念叨着,身体靠着本田坐下,没精打采的闭上了眼睛。
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天明,轮船的前进速度突然变慢,甲班上也多了人声,条件艰苦,吴苏玉睡了一宿腰酸背痛的,起身想打探消息,膝盖上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蜿蜒而下,血液滑过小腿脚踝滴落在地,她所到之处都留下了一朵血色小花。
“嘎吱--”
她小心翼翼的开门声在其他吵杂声音的掩盖下微乎其微。
轮船船体吃水严重,船身倾斜,海浪怒吼,狂风大作,二者发出的声响像是怪物的咆哮。车辆在这一层开始无人驾驶的“飘移”,吴苏玉也东倒西歪,手扒拉着门框才勉强站稳,不可名状的生物接二连三的从黝黑的海水中出没,它们轻而易举的屠杀着游艇上的人类,就好像是吃自助餐的顾客,而游艇便是盛放“食物”的白色瓷碟。
“呕……”
虽然很不尊重人,可血腥的场景让吴苏玉的双腿都在发抖,她的胃里翻江倒海,什么都吐不出来的干呕让她的喉咙疼的不行,胃酸反上来的恶心感堵在胸腔,上不去下不来。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咔嚓!!!”
巨大的鱼尾将轮船拦腰劈断,火花迸溅,哀嚎声,惨叫声都被深沉的海所吞没,吴苏玉也不例外,尽管她躲闪及时,左臂还是被那鱼尾的鳞片刮出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断成两部分的轮船还顽强的漂浮在黑海之上,她看见了海面下游过的巨物,也看见了不远处独自坐落于海浪之中的孤岛,岛上宏伟的宫殿静谧巍峨,它遮挡了太阳的三分之一。
那是源头。
海面上的屠杀还在继续,她的眼睛畏光且近视,可找了半天也没件有自己的爹妈,侥幸心理作祟,她想,阿爸阿妈应该还活着,妈祖娘娘会保佑出海的孩子。
没关系的,活着就好。鳞片割破了她手臂上的动脉,她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单薄的身体在狂风里摇摇欲坠,海里的怪物们似有所感,都抬起头张着嘴,准备吃掉她这块“小点心”。
没关系的,只要阿爸阿妈活着,她死掉没关系的,吴苏玉无力的笑着,闭上眼睛,跌进了黑色的海水,连片水花都没溅起。
同类的残肢断臂和内脏在冰凉的海水纠缠交织,她呛了水,头不断的抬出水面去咳嗽和呼吸,身边的怪物人身鱼尾,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也许就是童话故事里美人鱼的真身,它们贪婪的嗅闻着她身上的味道,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吃不咬,反而揽着她的腰把她往岛上带。
“松开我……我不去那里……”她挣扎的力道微乎其微,海面上的尸骸随着海浪漂浮,一张张死不瞑目的脸让吴苏玉惊慌无措,最终,她还是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坏结局”。
尹素的尸体被啃的坑坑洼洼,吴萬则被腰斩,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无名指上的素圈婚戒相贴相连。
吴苏玉没哭没闹,人鱼的游速很快,她只来得及扯下阿妈脖颈上的妈祖小像就被带离,父母离她越来越远,但她执拗的回过头,似乎想把这一幕牢牢的印在脑海里。
【LATE】
那串她解开的密文成了对未来的预言。
她迟到了。
人的大脑有个保护机制,会自动屏蔽模糊掉那些残酷的记忆,吴苏玉浑浑噩噩的被人鱼推上了岸,她脱力的跪倒在沙滩上,双手撑地,大口大口呕着水和血。
恶心。
恶心。
好恶心。
她捶打着自己的心口,眼眶酸涩,却一滴泪都没流。吴苏玉拼命呼吸着,她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无论如何都觉得窒息,都觉得自己还在海水中被淹没被吞噬。
她和自己的阿爸阿妈葬身同一片海。
耳鸣,头晕,耳边除了风声还有人声,吴苏玉拼着口气扶着礁石起身,一瘸一拐的往宫殿的方向走。
“有人吗?--”她嗓音嘶哑,吐字断断续续的,如同一个刚学会说话的稚童,努力纠正自己每个字的发音:“有人吗?!!!”
等待方点的时间格外漫长,十字审判军的在神殿外焦头烂额,风太大,呜呜的吹着,跟人在呜咽般,陆驿站搓了搓耳朵,听见了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有人吗……”
声音很轻,几乎融于风中,却不难听出对方的嗓音稚嫩,和孩子一样。
这不可能有小孩,也许只是怪物的伪装,陆驿站自我安慰,可事态总是会出乎意料,有个白色的小点从远处向他们移动,越变越大,越变越大,陆驿站彻底看清楚了,那是个女孩,穿着校服的女孩。
“苏玉?!!!”
苏兰是最先认出她的,她快步跑上前被自己的外套搭在女孩瘦弱的肩膀上,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从哪来的?”
可女孩只是怔愣的看着她,眼里没有一点神采,像具灵魂被抽走的空壳,只留行尸走肉存活于世。
“这谁家孩子?”陆驿站也紧跟着跑上前,苏兰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介绍这个情况特殊的孩子,只能含糊其辞道:“她父母是一支队的,我和她妈妈是同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