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岩带着刑攸回到病房,那张空位只是有人待了不过六个小时,床头柜上的水果还好好放在哪那里没有动,甚至连遗嘱都没有留下。
一切都事发突然,让两人措手不及,葬礼要在老家办,家里的亲戚都该来,刑岩先给刑辉打了个电话过去告诉他情况,这消息对任何人来说都太突然了。
电话那头的张丽云都怔住,再三跟刑岩确认,说称呼时甚至还有些绕口,她有些磕巴,“咱,咱妈……走了?”
刑岩面不改色,“嗯,刚走的。下午15:23,医生把咱妈安置在县医院的太平间了,等联系了殡仪馆再回老家举行葬礼。”
那边沉默了许久,张丽云才说:“知道了,我带着三个孩子回去一趟。那……咱爹呢?知道吗?”
刑岩叹气道:“等我回去亲口告诉他吧,你们都先别说,其他亲戚我跟刑辉慢慢通知。”
张丽云说了声“好”,挂断电话,刑岩瞥了眼刑攸,“我先送你回补课的地方,你去上课。等放学了,不是还有知勉吗?你跟着他回家,等老家那边都通知了,我带你回老家办白事。”
刑攸慢慢收回视线,目光停留在半个苹果上,她如实说:“奶奶没有糖尿病,顶多是尿酸高,可以吃水果的。”
刑岩拉过她的手,“我知道,他们不放心而已,生病了都需要忌口,所以撒了个慌而已。跟我走吧。”
“爷爷会难过吗?”刑攸眨眨眼,偏头看着刑岩问。
刑岩摸了摸她的头,“你爷爷啊……他们老一辈肯定都懂这些事,你别担心,管好自己就行了。”
刑岩把刑攸带回补习班的巷口,刑攸自己空着手回去,那袋子水果是要孝敬给奶奶的,他们谁也不会动。
正巧是下午第一节课下课,李知勉从二楼下来到院子里溜达,站在那棵柳树下捏着柳条发呆。
大院那棵树没人打理,柳条都要和地面挨在一起了,再长一些甚至可以另外生根,李知勉就站在柳条丛中盯着垂下的一片绿叶,刑攸认得那双鞋,她喊了李知勉一声,对方一哆嗦,隔着层层叠叠的柳条开口:“刑攸?”
没有得到回答,又继续追问,“你回来了?”
刑攸忽然觉得好难过,一个亲人就这样无声无息走掉了,她低低地“嗯”了声,李知勉立刻从她一贯平静的语气中察觉出不同,他略带迟疑地上前一步,“刑攸?发生什么了?”
刑攸说:“没有。”
李知勉抬起的手又落下,轻声说:“你的声音听起来好累,刑攸,你……我可以抱抱你吗?”
两人面对面站着,谁都没有说话。
李知勉先走过去,隔着绿帘子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刑攸隐约注意到他微微下垂的唇角,如果是李知勉,他是不是也在难过?
李知勉拉着她的手将她拉进柳条丛中,双手架起她,转身将她抵在树干上,被雨水浇湿过便散发着苦涩的树汁气味,刑攸皱了皱鼻子。
李知勉也皱鼻子,额头慢慢抵上去,刑攸只高出他半个脑袋,两人离得很近,李知勉抬眼和她对视,两人的睫毛几乎扫在一起,“刑攸,你是兔子吗?不开心还要皱鼻子。”
两人面面相觑十几秒,刑攸不回话,李知勉长长地深吸一口气,慢慢闭眼,轻声说:“哦,我懂了。所以,你就是小兔子生气,不说话也不理人,我再说你,你是不是就要咬我了?”
刑攸依旧不说话。
李知勉再抬眼,刑攸眼眶中晃着泪水,鼻尖微红,紧咬着嘴唇,李知勉心脏一咯噔,皱眉问:“委屈什么?我说你的不对吗?你还跟我生气。”
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李知勉仰头用脸颊蹭去,脸颊旁细小的绒毛一片湿润,仿佛他也一并哭了。
李知勉看着泪眼婆娑的刑攸,又是叹气又是安抚性笑着,“刑同学,我们不是约好的吗?兄弟有难,八方支援!跟我说说你怎么了?”
刑攸垂下头,又主动去找李知勉的额头,仿佛额头上那点温度真的可以温暖她一样,她闭眼,眼泪落在李知勉面中,她重复:“李知勉,以后我只能自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