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面具摔碎了。但没关系,斯然愿意继续爱我。
不是戴上面具的我,只是面具之下的、真实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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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命运既然向我抛下垂怜,我也要接住才是。要向前走,不能这么没出息。
于是我邀请斯然一起,踏上去往鄂尔多斯的旅途。
榆林的小旅馆里,斯然赐给我一个吻。
那是个温柔绵密的亲吻,那不是我的初吻,我却觉得它比初吻更像初吻。
我彻底融化在那个吻里,几近窒息,以至于大脑供氧不足,一时糊涂对斯然犯了罪。
——我撩开了她的被子,我们擦枪走火了,差点发生点什么。
还好我及时清醒过来刹住了车。
我不得不说当那被子落下来,当我看到斯然坦诚在我面前,我连怎么呼吸都忘了。我整个大脑就像死机了报废了一样,除了斯然的身体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我眼里心里全是火在烧,烧得噼里啪啦地响。
我彻底傻了。
紧接着就是羞愧。铺天盖地的羞愧。
很不好意思地说……其实在想着斯然入眠的那些晚上,我有过无数次旖旎的幻想。
可当斯然真的那样坦诚在我面前了,我却又过于害羞,也过于害怕了。
她那样好,好得让我觉得那些欲望是那样下流肮脏,完全不该袒露在她面前。
我渴望拥住她,又害怕拥住她。我想要深入她想要和她探索恋人间那些私密,最终却又颤抖着收回手。
我到底还是胆小鬼,我又一次逃开了。
但我就此迷上了亲吻。似乎只有在这种亲密互动中我才能确认:这个人是真实的,她是爱我的。在她面前我无需伪装,无需是绝对可靠的。
亲吻是爱意的索取。我不断向斯然索求亲吻,祈盼爱意会因为亲吻的无限而绵延。
人一旦感受到被爱,胆子就会大起来。在鄂尔多斯草原的星空下,我向斯然袒露了我自己。
和以前一样,斯然接纳了我。
温柔得好似神明。
不,她就是神明啊。
我不是已经,确认过了么?
人这种贪婪的东西,不被爱的时候奢望被爱,被爱的时候又奢望这爱能够亘古。
于是接到通录取通知书电话时,我很不好。
我知道斯然被京市的大学录了,而我则是被苏市的大学录取了——其实大学都算不上,叫xx学院。
但斯然一点也没有因为这个看轻我,我好感动。
只是此时这份感动却令我更加难过。斯然那样好,我一点也不想跟她分开,也好怕和她分开。
那几天一想到这件事,我就忍不住想哭,想大哭。可我又不想在斯然面前哭,怕她因此觉得我太软弱又太别扭。
虽然斯然似乎并不介意我是软弱的、别扭的,但斯然也是人。既然是人,那么耐心就总有限度的吧?
于是白天我就只好忍住不哭,只有晚上洗澡的时候,才能借着浴室水声的掩饰哭会儿。
怕出了浴室双眼发肿而被斯然问起来,常常连这片刻的宣泄也不敢太放纵了,只敢咬着唇小小声地呜咽一会儿,洗完澡穿好衣服,再佯装无事地推门走出去。
在这之前我知道,斯然的高考志愿里有填苏市的某个大学,我曾抱有侥幸心理。
而现在幻想破灭,一切都完蛋了。
异地。
长达四年的异地。
一瞬间,我在情感bot上看过的异地恋分手投稿涌进脑海,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把我淹没了。
异地恋,怎么会有好结果呢?
我不是已经见到过那么例子了么?
我凭什么觉得,我和斯然,会是例外呢?
我仿佛看见神明的爱短暂降落,而后启航,飘飞向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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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海市,关于失去的预感就更加强烈。
回到家,不再和斯然朝夕相处,自然可以想怎么哭便怎么哭了。
那几天我几乎一想到这件事就掉眼泪,终日以泪洗面,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么多眼泪要流,可就是忍不住。
特别是到了晚上,我还会哭得更厉害。
于是第二天起来,双眼总是发肿得厉害,这样持续了大半个月,我完全不敢再见斯然。
又有谁会喜欢哭哭啼啼的人呢?
慢慢地,我开始频繁梦到和斯然的感情惨淡收场,以各种异地恋分手方式。
有时我梦见斯然牵着别人的手,有时梦见她把我送的礼物扔进垃圾桶。
最可怕的是那种什么内容都没有的梦,只有一片漆黑和醒来之后心口无尽的怅然。
我再次清晰地认识到,我的血液我的灵魂里,住着一个胆小鬼。
并且斯然愈是爱我,这个胆小鬼就也愈是壮硕。
我开始惶惑,患得患失,终日忧虑。对于失去的恐惧,远远大过了对于拥有的期待。
有时候我甚至想,要是一开始,没有开始就好了。
这样想着,渐渐地,我不再有气力找斯然说话了。
她来找我,我也总是找借口避开。
从期待见到她,到害怕见到她,竟然只需要一个录取通知书电话。
我害怕啊。
如果留下更多更美好的回忆,真到了异地的时候,会不会更加不舍。
既然注定要经历长达四年的异地,那么是否要从现在就开始习惯?
也许这样,等到真正异地的时候,也就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于是,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回避过斯然无数次了。
只是我发现,面对我的降温,斯然一点也不在意。
她依然温柔,依然平和,从来没有做出过任何不冷静的举动。
比如质问,比如发脾气,又或者是消息轰炸。
虽然斯然,本来也不是那样的人。
但斯然果然是,不那么需要我的吧。
我这样贫瘠的人,好比残破的文物,斯然的爱是修复师的双手,只有她的爱落在我身上时,我才会完整而具有观赏价值。
如果不是斯然爱我,那我就什么也不是。
连同我的爱,也是那样贫瘠,黯淡。天黑了掉落在地上,一转眼就会找不到。
而斯然,她温柔,认真,学习成绩也很好。
这样的人,有自己独立的人格,即便没有了别人的爱,自己也可以过得很好。
我在泥,她在云。
凡人怎么能向神明祈求亘古呢?
我错得很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