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绿光一闪,山兽半个身躯都钻进棺材里。尸体窸窣落到棺材外。山兽叼起头,一扭身,往东边去了。
“是——是叼走蓁的那只山兽!”
伊忽地叫起来。
“是它?”
“错不了——我认得它那眼神。”
一时间众人皆汗涔涔。景夫道:“可好!可好!他们去北山上找,反叫我们在这儿遇见了。这畜生也是饿坏了,发臭的死人也不挑!”
“方才一摔,把棺材盖摔松了,你也不检查一番,让这野兽钻了空!这下怎办?”
克缓过来,大骂着。而这时垂珠一声尖叫,她挣着便往东边跑去。伊伸手去拦,却被甩开,摔到地上。她大喊着:“垂珠!垂珠!”但垂珠并不回头,她倏地就没了影。
“这女子莫不是发了疯!”
伊对景夫喊着:“你也去拦着点她!”
“她跑那么快,谁拦得住——搞不好那兽还没有走远!”
伊跑到旁屋,径直推门,敲着门板大叫:“起来,都起来!”
屋里几人都和衣睡了,被伊这么一吵,翻身起来,纷纷云云道:“怎么了?大半夜的!”
“山兽又来了,跟我去找人!”
然而只有黎肯起来。他们出去,恰遇到姚老妇和几人举着火把过来。景夫和克手里还提着刀。宣道:“其他人呢?”
伊摇头。她接过火把,姚老妇忙拉住她,又嘱了句:“你们去追——可别往那鲜山上去。”
于是五人举着火把便往东边去。火光映在湿地上,照着一条长长的拖痕,上面踩着两行纷乱的新鲜脚印。他们寻着脚印往前走。此时已过夜半,天空混混一片,月光辉辉,夜色正是最浓之时。
“那是什么兽?”
“我也是头回见这兽!头是白的,身体又是黑的,稀奇!”
景夫喘着气,回答黎。
忽然走在前面的黎停下了脚步。
“怎么不走了?”
黎放低火把,蹲在地上:“这脚印到这儿就停住了。”
伊上前一看,脚印走进了草丛里,但她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出来的痕迹,竟就这么生生消失了。
伊看向宣。
“找到了吗?”
伊摇摇头。“我看了,确实没有。”
景夫道:“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会凭空蒸发?”他也转了一圈,也没看到什么痕迹,不只是脚印,连那拖痕也在草丛中销声匿迹了。他咂舌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肯定是被鸟含去了。这下更找不到了,我看不如先回去。”
“哪儿有那么大的鸟?”
景夫对伊道:“这你就没见过了,有一种黑翅大鸟,别说一个人,连叼只虎也是不在话下的。我之前就亲眼见这种鸟冲下来抓起一个小孩,那小孩还来不及哭呢,就飞到半空了,几天后他家人才在山上找到他的骨头。”
忽而宣举手示意众人住声。“有人来了。”
这偏僻乡壤,人烟稀落,怎半夜三更有人在外行走?宣将手里的火把低下来,众人也照样做着。借着月光,伊朝北边望去,那大道上,果影影绰绰行着一队人,胸前莹莹亮着点绿光,远远望过去,犹如一些萤虫悬浮着缓缓前移。
“那是什么人?”伊小声道,宣屏息望着。
景夫道:“这么多人也不露个声,怕不是鬼!”
仿佛是为了应他的话,那队人中飘飘渺渺响起歌谣,伊听这声音,只觉得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这声音唱着:
“山中兽,枕边妻,
茔上草离离。
你来推,他来笑,
皆往黄泉跳。”
景夫手中的火把摔在地上。他唰的一下白了脸,连退几步。
“这不是考叔的声音?”
伊回头看他。“考叔是谁?”
“白天唱丧歌那个!”
伊终于想起来了,这声音她白日里听到过。正是走在送葬队伍前的那人,那时他唱的是:
“如风如影,鸮号戚戚
世事舛难,人不足惜
生时多忧,死而方已。”
然而夜里这声音瘦削了许多,嘶哑破碎,恰似鸮号,怪不得她一时没有听出。黎捡起火把塞到景夫手中,但后者牙齿直打颤,也接不住东西:“考叔怎会在这?”
宣轻呵道:“安静!”她继续倾耳去听那吟唱声。那声音又近了一些,更显得凄厉,仿佛有人扯着嗓子将声音往上拽:
“大火烧,父母弃,
室空人亦去。
浮萍飘,荷叶转,
一女遭九难。
老树下,黑水旁,
哄我万世长。
天冥冥,地昏昏,
冬去不复春。
凉山鬼,怜我伤,
翻手赐皮囊。
山中走,雨中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