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佚回头:“怎么了?”
学妹从背包里掏出了一支马克笔,激动道:“你在包装上留个记号吧!”
游佚愣了下:“不用了,反正他也……”
“留吧!”学妹将笔塞到了他手里,还指了个报纸打结处的空白,“写这里就行,不在乎的人看不见,在乎的人一眼就能看到了。”
一句话每个字都是暗示,她满眼坚定地看着游佚,游佚迟疑片刻,还是拿笔在纸上写了一个“游”字。
后来那朵花又没有送到游佚也不太清楚了,他回了自己宿舍,过天桥前还朝迟昱铎那边看了眼,窗口依旧灯火明亮,谁也不知道那堆花束中有没有多出一支平凡又廉价的玫瑰花。
现在想想,早知道迟昱铎会喜欢他,他就应该自己送过去,再趁机表白,这样就不用过没有情人的情人节了。
游佚挺后悔那时没给花拍张照,他在脑中竭力思索着那朵花的模样,忽然间身体就坐直了,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机上的照片。
说起来,当年用来包装的报纸,和迟昱铎照片里拿的也挺像的?
而且迟昱铎一开始是挺嫌弃那份摆拍道具的,后来莫名其妙又同意拍照了?
他不由得睁大了眼,连忙点开迟昱铎的聊天框,哒哒哒一阵打字:“迟昱铎,你大二那年情人节是不是收到了一朵玫瑰花?”发完他又觉得这问太笼统,迟昱铎收到的玫瑰花往后加两个零都不嫌多,所以撤回了重新打字,刚敲完对面就来了一句回复:“嗯。”
游佚倏地坐直了,好半晌没动静,幸亏贺鹏鹏戴着耳机在认真剪视频,没注意到他。
过了一两分钟,迟昱铎应该是等久了没见游佚回复,于是自己开了口:“怎么不继续问了?”
游佚:“……”
他耳朵红了。
迟昱铎又问:“不好奇是谁送的么?”
游佚勉勉强强:“谁送的……”
“一个女生。”迟昱铎悠悠道,“她帮你敲了我宿舍的门。”
不仅敲了门,当时他刚进去洗澡,学妹还等到他洗完出来,亲手把玫瑰花送到了他手里。
迟昱铎从不收这样的礼物,对别人都是当面回绝的,所以那些花才会堆在门口。这会儿迟昱铎也正想拒绝,谁知低头就看见了包装上的标记。
他动作顿了顿,连忙道:“不好意思,请问你是帮别人送的么?”
学妹点点头。
迟昱铎面露喜色,又看向楼下问:“他人呢?”
“已经回去了吧,从天桥那边走的。”学妹露出功成身退的笑容,“礼物送到我就先回去啦,祝你们情人节快乐!”
迟昱铎把后续说完,游佚都快有点坐不住了。
他酒品就是这样,喝多少胆子就大多少,要是那天他再喝多点,那估计敲门的就不是那个学妹了。游佚拧着眉琢磨——怪不得呢,大二的时候迟昱铎忽然来打听他都去了哪些地方,又主动提议说要跟他一块儿,后来换届会的酒后乱性又那么顺其自然,敢情这家伙已经知道游佚的心思了。
游佚倒了杯热水压惊,心说要不是迟昱铎亲口承认的,他怎么也不相信这人会是直男。同床共枕四五年,结果还不知道彼此是双向暗恋,这觉悟也真是没谁。
站在窗口冷静了几分钟,看着外面的天逐渐沉入夜色,游佚躁动的脑子也凉了一点,等想起凌玲肚子里的孩子,刚才的庆幸竟然彻底消散了。
他无不惋惜,如果从一开始彼此就不是这么试探,而是明明白白说清楚了的话,现在会不会更坚定一点?
然而,年少时未经开发的感情无法再给如今的矛盾找到最优解,不管曾经还有多少是游佚未知的,眼前也依然要做出抉择。
“迟昱铎啊迟昱铎……”游佚喃喃着,火车仍向前行驶,远处闪烁地万家灯火忽然变成了漆黑一片的山林,唯有缺月悬挂,这让他没来由地想起以前读过的一位阿根廷诗人的诗——
“WhatcanIholdyouwith?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Iofferyouleanstreets,desperatesunsets,themoonofthejaggedsuburbs.
我给你瘦落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Iofferyouthebitternessofamanwhohaslookedlongandlongatthelonelymoon.
我给你一个久久仰望孤月之人的悲哀。”
游佚其实很少看诗歌,只是有段时间他的好友很着迷,一摞一摞的诗集堆在办公室里,他去找人家的时候顺便也摸了几本去翻,于是误打误撞地看到了这一首。
当时他只看了一遍,只觉得这译本有点儿水平,挺致郁的,但从没刻意去记过,所以连诗人名字都没半个字印象,没想到情境再现时,每句话竟然都不生疏。
巧合么?
游佚想不明白,揉着脖子将一次性杯扔进垃圾桶,而后转身回了车厢。
贺鹏鹏已经把电脑收了起来,正在往相机里装内存卡,随时准备开工。游佚调整了下呼吸,随手把头发捋好,扬声道:“鹏鹏走了,去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