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儿?”中原中也问了一句。
太宰治看织田,织田报了个地址。
司机在一众大佬的包围下,稳稳地启动了跑车,点火,拉手刹,挂挡,起步——
车速80,火速抵达目的地。
中也点评:有点慢啊。
飙车上头的最高干部,向来是飞得有点低的,太宰治立即朝织田告状:你瞧这个中也,一点儿都不懂得遵纪守法,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啊。他这么上头,万一进去了咋办?我还不得跟他隔着铁栅栏执手相看泪眼啊?
你得批评批评他,不能再教他这么胡搞瞎搞。
中也反唇相讥:当年开着车从悬崖上往下冲的人是谁呀?前两天往鸡尾酒里兑洗洁精差点儿就把自己送进icu的又是谁啊?
太宰毛都炸了,呵呵呵地假笑:有吗?有吗?我,太宰治,珍惜生命,热爱生活,断不会干这种事!
毕竟,织田作is watching you。
三个人下了车,中也靠着车身,摸出一包烟,看着织田拖着太宰治走远,“啧”了一声,很有点儿忧郁。
连太宰这种狗币都能有男朋友……最高干部偶尔也会想想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算了,回头趁织田不在的时候把太宰打一顿吧,自己找不到恋人一定是太宰的错!
太宰治跟着织田深一脚浅一脚地到了海边一处沙滩上,沙滩旁有高高低低的悬崖,织田指着其中一处道:“太宰,看那儿。”
灰白色的崖壁,被海浪冲刷得千疮百孔,而在靠近崖顶的地方,有着两抹绿意,让死气沉沉的悬崖显出些生机来。
是两株相互纠缠的树,矮小,瘦弱,枝叶光秃。它们扎根在离彼此不远的地方,向着对方生长,几经努力,终于令枝干触碰、缠绕上了这唯一的同伴。
太宰治转过脸,望向织田。
红发作家也正凝视着他,那灰蓝色眼眸里,难得地显现出一点儿忐忑不安,头顶的呆毛竖得笔直,仿佛正等待着检阅的士兵。
宛如灵光乍现,港口Mafia首领突然领悟到了点儿什么,试探性地说了句:“那两棵树……”
“我给他们取了名,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红发作家挠了挠头,耳尖有点儿红,坦然道,“太宰治是左边那棵,据说一开始只有他。这处悬崖是盐碱地,很少有植物能活下去,他却一直坚持下来了。后来又有了右边那棵——”
他越发紧张了,面上却看不出丝毫端倪,只深深呼吸,手在衣兜里一摸,却摸了个空,吓得他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赶紧再一摸,这才抓住了目标,连忙拿了出来——
太宰治虽有了预料,却还是在看见的瞬间,生出了转身逃跑的冲动。
一个丝绒小盒子。
无数纷繁复杂的念头掠过他的脑海,恐惧如潮水漫过心头。织田作是要求婚吗?
与人组建家庭共度一生这种事,想想就觉得可怖,像他这样的怪物,根本就不适合与人太亲近,说不定,说不定哪一天,他就伤害到织田作了呢?
可那是织田作啊——
织田作想和他结婚,他可以光明正大地独占织田作,可以与织田作一起度过每一个昼夜——
太宰治彷徨地站在原地,被自己束缚住了。
渴望与畏怯同时在他心头激荡,几乎将他撕裂成了两半。
织田打开了盒子。
不是戒指。
太宰治松了口气,说不出是失落还是庆幸。
那是一枚领带夹,样式是一尾小美人鱼,织田轻声道:“对织田作之助来说,或许世界上有无数的树,高大,挺拔,枝繁叶茂,但那都不是太宰治,不是他想日夜陪伴的树。他想陪伴着太宰治迎着朝晖晚霞,风霜雨雪,在这处悬崖上度过春夏秋冬。”
“太宰治会愿意吗?”
是邀请。
是承诺。
也是心照不宣的誓言。
织田作确实是太理解太宰治了,他为这个胆小鬼留下了一层薄薄的防护,使他得以安心地待在自己的堡垒里,而不是被逼得无处可逃。
太宰治扑到了他身上,力道之大,让他险些没能站稳身形。他把脸埋进织田的怀里,含糊不清的声音低低地道:“他愿意,他非常,非常愿意……”
看着手牵着手并肩走过来的两个人,中也捻灭了烟,挑了挑眉。
最高干部敏锐地发现,太宰治的领带夹换了,换成了一尾黑发的小美人鱼,美人鱼的长尾是茶色的,与太宰治的瞳色十分接近。
他笑了笑,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拉开了车门。
上车前,他看了看天空,长空万里无云,碧色如洗。
是个好天气啊,仿佛,所有的阴霾全都散去,只消大步向前,便有无尽的未来在前方等待。
待会儿去喝杯酒吧。
就当是,庆祝死青花鱼终于被钓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