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冲动,在又一次遇到癫狂的太宰时,越发地浓烈了。
这一次,织田作也在。
大概是三猫聚会经常选在写字楼前小广场的缘故,有人把那片草坪清理了一部分,然后种了一大片的猫薄荷。
于是不只是三只猫咪,这片街区的野猫——甚至是附近的家养猫——都会跑过来。
#每天都会看到猫咪们在这儿醉生梦死#
但比起织田作和安吾的偶尔放纵,太宰简直是磕嗨了。
一连半个月,我每次下楼收快递/拿外卖/买咖啡/摸鱼,都能捡到一只上蹿下跳满地打滚喵哇乱叫的太宰。
这一次尤其嗨,嚎得声嘶力竭,双爪抱着一棵小灌木,摇头晃脑的模样,仿佛攥着麦克风忘情高歌的摇滚巨星。
坐在一旁间歇性地低声“喵”一句作为应和的织田作,就是这位歌手唯一的听众。
可惜的是,他嗨过了头,引来了保安拎着棍子前来驱赶。
太宰还沉浸在天旋地转的欢乐里不可自拔,织田作机敏地叼起他——就像猫妈妈叼起自己的小猫那样——转头就跑,我和几个旁观的同事赶紧上前拦住想追上去的保安,目送着织田作和依旧嚎叫的太宰一路远遁。
猫咪们擅长作死,而太宰尤其。
只不过,他有一条名为织田作的安全绳。
七、
有几只熟悉的猫咪不见了。
微博、B站、贴吧……不同的饲主,同样的求助。
#我的猫不见了,拜托看到的人联系我,必有重谢#
这还是受重视的宠物猫与有些名气的流浪猫,默默无闻的猫咪,则不知道已经消失了多少。
我们开始感到紧张了。
安吾是公务员猫,被抓走的可能性不大,可织田作和太宰就只是到处跑的野猫而已——虽然聪明,却敌不过人类的凶狠狡诈。
我们为猫咪们准备了猫窝、猫爬架和猫粮盆与水碗,试图诱惑他们留在写字楼里;喋喋不休地对猫咪们讲述那些不幸走丢的猫可能的遭遇,希冀他们能够学会提防人类的拐骗;加强了写字楼附近的安保强度,与饲主们一起组建了防范网络……
但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安吾不见了。
八、
作为有编制的猫咪,安吾是市公安局货真价实的一员。
因此,这起猫咪失踪案正式立案侦查了。
而普通市民的我,在那一天下午居然被boss大发慈悲地给予了半天带薪休假,得以跟随织田作和太宰去寻找他们的伙伴。
“毕竟也是我们的鼓励师嘛。”
boss是这么说的。
我决定至少今天不在心里痛骂他是吸血鬼资本家了。
我骑着电动车,带着我的撬棍(我下班都会随身携带)和防狼喷雾,跟在狂奔的织田作身后疾驰过大街小巷,而太宰则是根本连根猫毛都不见。
他去哪儿了?在干什么?是不是也被捉走了?
这些疑问一直在我心底盘旋,令我忐忑不安,但又只能紧跟着织田作,漫无目的地前进。
我们冲出了市中心,越走越远,经过一大片逐渐荒僻的街道,来到了老城区。
曾经繁华的地方由于市政府的搬迁与商业中心的转移,人气凋敝,如今只剩下老旧的居民区和没什么起色的店铺了。
织田作停在一家独门独院的住宅前。
就在这儿吗?安吾?
我从电动车上下来,抽出撬棍,望着半开的大门,不知道是不是该溜进去。
门里响起了狂暴的犬吠,一只大狗——人立起来也许有两米高?而且看上去实在是凶猛得可怕——冲了出来,对着我们虎视眈眈,低声咆哮。
周围人烟稀少,大概不是去上班就是在学校,主人也没有出来查看,应该不在家。
真是难得的幸运。
但我得诚实地讲,看着大狗森白的牙齿和涎水,听着它们的吼叫,我腿软了,很有种转身逃跑的冲动。
然而织田作丝毫不怕,往前迈步,弓起脊背,同样从喉咙里发出了威胁性的低吼,居然在气势上完全不落下风。
战斗在刹那间打响。
依仗着娴熟的技巧和灵活的身手,织田作将那只大狗耍得团团转,用爪子和牙齿在它身上添加了不少血痕,猫巴掌扇得它怒火中烧,却只能徒劳地不断扑腾。
但是——
体型和力量的差距是不容忽视的,躲避大狗的攻击需要极端的专注,也需要充沛的体力,当织田作开始大口喘气时,受伤就是不可避免的了。
我握紧了撬棍。
但什么时候出手才会帮助到织田作,而不是盲目添乱呢?
就在这时,一阵参差不齐的猫叫伴随着人们惊讶的议论声传来。
太宰,领着一群猫咪赶到了。
九、
战斗的过程就不赘述了。
最后,我们在里屋笼子里找到了包括安吾在内的将近二十只猫咪,有家猫,也有野猫,但也有一些带着血迹的,空了的笼子——
那些猫咪去哪儿了,已经不必再问了。
我将照片和地址发布在微博上,@了那些丢失了猫咪的饲主们。
家猫也算是私有财产,相信联合起诉的话,应该能让这个混蛋在拘留所呆一段时间。
而且,安吾是警猫,袭击警猫应该和袭警性质一样吧?
我不是很清楚这个,但肯定会加重惩处就是了。
值得一提的是,织田作把太宰揍了一顿。
太宰带来的野猫应该是城市里排得上号的团伙了,猫多势众,战斗力也很彪悍,与大狗对位丝毫不虚,打到后来,大狗就只是双爪抱头,趴在地上色厉内荏地汪汪大叫了。
野猫们一哄而散,有的事了拂衣去,有的跑进院子里。织田作正要进屋,太宰却轻巧地跳过去,站在萎靡不振的大狗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对方,喵呜喵呜地说个不停。
尽管听不懂他的语言,但无论是神态还是动作,都明明白白地透露出他的意思——
嘲笑,以及挑衅,毫无疑问,就是如此。
大狗起初还在忍耐,但慢慢的,它开始有一声没一声地回应,最后,它暴躁地咆哮一声,一跃而起,向着太宰扑了过去!
太宰一动不动。
就在这一瞬间,织田作跳起来,接连几个巴掌和飞踢,喉间滚雷一样的怒吼,令本来就心怀畏怯的大狗在乍然的愤怒过后,恐惧又重回心头。
它垂头丧气地坐了回去。
而太宰则后退了一步。
但织田作也没有放过他,大猫转过身,瞪视着这作死的小崽子,连训斥都懒得开口了。
直接就是按住了,一顿猛锤。
心虚的黑猫抱着头,根本连反抗都不敢,只是拖长了调子,发出可怜兮兮的,幼猫一样的哀嚎。
大抵是实在叫得凄惨,织田作很快就放过了他,低下头给他舔毛。
被凶悍的野猫们拱卫在前方,战斗中指挥若定,打起架来称得上一句阴险狡诈的黑猫,此时的表现,乖巧得像是被调了包。
也许,这就是朋友吧?我是这样想的。
十、
“织田作和太宰是一对吧?”
这是超受猫咪欢迎的那位同事提出来的。
那时候,我们正在讨论要不要把两只猫咪送去绝育。
虽然对于猫猫来说是很凶残的话题,但无疑,这是必要的举措。
也不知怎么的,就一路延展到了猫咪们的恋爱关系上了。
然后,这个猜想就被提了出来。
“哎?可他们都是男孩子哦?”
养了橘座的小姐姐吃惊地道——这一点,在去年就知道了。
“可是不管什么时候,织田作和太宰都是在一起的吧?”“云饲主”摸着下巴沉思道,“织田作还把太宰带回自己家里了。”
他是有资格说这个话的,整个办公室里没有谁比他更清楚猫猫们的动态了。
自从那次行动后,三只猫咪——尤其是织田作和太宰——的名气就更上一层楼,无论到哪儿,认出他们的两脚兽都很乐意在投喂之余,举起手机拍摄一段视频发布到平台上。
而由于两只猫咪是写字楼常客的关系,相比起其他猫猫,“云饲主”对他们要格外关注一些。
“他们已经住在一起了?”
这我倒是完全不知情。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证据被列出来了。
织田作和太宰一直是形影不离的两只,就算是在如今猫咪们寻找伴侣的春天,也不曾分开过;
太宰经常带着食物和玩具走在去织田作住处的路上——织田作的住处后来被发现是在大学教师小区的一处流浪猫喂养点那里,他利用纸箱、丢弃的旧衣服、学生们买给他的猫窝和周围环境,构建了一个舒服的家——到后来,干脆两只猫咪生活在了一起;
“我有看到太宰带织田作的孩子们出来玩,教他们碰瓷行人哦~”
一个小姐姐补充道。
黑猫还是很用心地在传授经验,找的都是经过了精心挑选的人类,先是示范了一遍如何拦路如何勾引,然后才把活泼的小猫们一只只地推出去。
非常的有家长风范。
“嗯——”一个小哥举起手机,“看看这个?”
我们凑过去,视频里,一只漂亮的——以猫咪的视角来看,也是漂亮的——花猫正在靠近织田作。
广场上,猫咪们三三两两地晒着太阳,打打闹闹,她的动作一点儿也没引起注意。
但太宰——看起来昏昏欲睡的太宰——立刻竖起耳朵,警觉地看了过去。
“喵~”
花猫娇俏地叫了一声。
太宰没有动作,只是等待,但织田作回了她一句,然后向着太宰跑了过去。
花猫还要追赶,这时候,太宰毫不客气地冲着她语气不善地叫了好几句,让花猫愤怒地哈了一声,转身走掉了。
视频中止在两只猫咪紧紧靠在一起后,太宰翻身露出肚皮,织田作给他舔毛的那个画面。
这下,我们都确认了——
他们是一对儿。
十一、
日子不慌不忙地过着,如同水的流逝一样,缓慢而又平静。
织田作和太宰还是每天出没在熟悉的地点,仿佛不定时的小惊喜,给予我们安慰,但与以往不同的是,他们开始带上自己的幼崽了。
也有人目睹太宰和野猫们裹着织田作的孩子们在街头呼啸而过。
太宰依旧会磕猫薄荷,会作死,只是频率低了很多。
织田作还是会接各种各样的业务。他的工作范围又扩大了,开始承担安保了,写字楼里深夜下班的单身狗们会花猫罐头和猫条请求他护送回家——毕竟,他是如此能打的一只猫咪。
三只猫咪还是会在小广场聚会,安吾还会偷偷带奶茶过来——似乎是公安局新来的小警员买的,被他叼过来了。
猫的故事没有完结。
猫的故事永远也不会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