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仙远后悔吗？

呵，简直可笑。

云东流驾着被染成暗红色的云，一脸阴鸷，双手在袖中紧握，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怀仙远问道，“怀仙远，你可曾后悔？”

怀仙远御剑飞在空中，与云东流隔空对峙，她微微偏头，“我，为什么后悔？”

怀仙远挂着比他更恶劣的表情，“是悔没有能够杀掉你吗？”

她此刻悲痛欲绝，却还是装得冷硬无情故作潇洒，明明前一秒怀悟才在她眼前被妖皇挖出了心脏，那颗心脏是多么的鲜活啊，在妖皇手中甚至还在跳动，“砰—砰—砰—”地迸溅出小血花。

夕阳灼烧了怀悟的素衣，人类的希望在此刻幻灭，悲伤一秒如潮水决堤，她们流着泪怒吼着厮杀。

妖皇一把裂碎了心脏，碎块一坨坨地落下，她轻嗤着甩了甩手道，“仙门第一，不过如此。”

怀悟随着最后一抹斜阳落下，她望着怀仙远无声地托付怀家的未来。

一股郁气堵在怀仙远胸口，她想叫阿娘，嘴唇嗫嚅着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妖太多了，实在是太多了，她的剑还插在前一只妖身上，下一只妖见着破绽就又围了上来，杀了这一波还有另一波，前赴后继的。

她杀得精疲力尽，却还是没有走到怀悟身边为她收敛尸首。不过转瞬就被云东流的云卷走，卷在了那场战争之外，成为少数活下来的人。

“怀仙远！”云东流生气地逼近她，他捏着胳膊感受着她微微颤抖的身子，这是才察觉她的脆弱，他悄然放柔了嗓音，抱住她道，“跟我走吧，就凭你们是杀不掉妖皇的，她实在是太强了……”

“算我求你了，好吗？”

云东流这声轻得不可思议，但怀仙远还是听清了，心中泛起点点涟漪又立刻被深渊吞没，再也听不到一个响。

浑身的伤口和站满鲜血的双手都在提醒她，人妖不两立，只有你死，我活。

“唔。”

云东流捂着胸口，嘴角溢出鲜血，就像宣纸上一抹触目惊心的红，碍眼得很。

他脆弱地抬起头，凄楚的眸光单刀直入怀仙远的心脏，他凄生斥责着道，“怀仙远，我恨你！我恨你没有心！我恨你看不清，我恨你枉顾我们这些年的情义！”

“胡言乱语！”怀仙远推开趴在她肩上的云东流，“人妖相恋，天理不容！”

“我不管什么天理不容，跟我走，我们藏起来，谁都找不到我们，好不好？”

“我们哪里来的情意，我亲口说过我喜欢你？还是我的什么行为给了你错觉让你以为我喜欢过你？”

云东流愣住，随后却不死心地踉跄着过来抓住怀仙远的手，跪在地上恳求道，“我知道你在说气话，你生我气了。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应该离开你的，我不应该跟妖皇狼狈为奸，我知道错了。”

泪水落在怀仙远手背上，她挣脱出在云东流衣裳上揩了揩。

云东流见她面上虽不耐烦，却还是耐着性子在这里听他说话，他赶紧凝出一股细流帮怀仙远净了手，在用干净地衣角为她拭干，每一根指缝都没有放过。

同时继续道，“我只是想见你，你一直都不来找我，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不应该任性的，我只是脑子不清楚。我只能用这样的手段见你。后来，我以为我恨你，结果我发现我又错了，我不恨你的，我还是爱着你，我不想你死，我不想你死。原谅我吧仙远，我知道错了。”

云东流久违地将脸贴在怀仙远的手心，感受着她温热的体温，闭着眼发出满足地喟叹。

他终于又触碰到了他的明月。

“啪！”

云东流没有反应过来，先是耳膜充血嗡鸣阵阵，再是脸上火辣辣的痛，随后肩膀一疼，怀仙远将他踹出去好一段距离。

她甩甩手，嫌恶道，“你就是用这套手段勾搭上的妖皇？”

“仙远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生气也不应该这样羞辱我，你明明知道，我是只属于你的。”

云东流爬着想要过去，怀仙远决绝地转身飞走，这一生算她怀仙远欠云东流的，是她对他有了不该有的心让他生了不该有的情，“那一刀，斩恩怨。此一别，不复见。”

她知道她们是不可能的，现在更加不可能了，这可能就是人和妖的宿命。

天彻底黑了，云东流的心也快痛死了。平日里最爱干净的妖怪，此刻趴在地上，衣裳头发都沾满了尘埃，他不死心地望着怀仙远飞走的方向，拳头狠狠地锤着地，稀碎的石子嵌入血肉，他还在苦苦哀求道，“不要走，好痛啊，仙远，我好痛啊，你明明知道我最怕痛的，真的真的好痛啊……”

在他悲痛昏厥之时，他看见有人落在他的眼前，那人喟叹道，“哎呀哎呀，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了，要我去帮你杀了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