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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共读西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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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以孤鸿剑法名扬天下者唯张平一人。

殊台主事人方桑原听闻风声,急令张平速返宗门,未得张平音讯。询问殊台子弟与张平同住者,皆言张平下山前未有任何情绪异常之处。观其居所,和其他三位修者同住的狭小的空间里,张平只一桌一凳,和这个阴暗背光的空间一样,小得让人觉得说不过去,木桌上有划痕和墨渍等被经年累月使用过的痕迹。她自己所伐之木垫成的床板上,被褥叠放整齐地宛若经过精巧切割过的石头。床头一本旧书,被翻得稀烂——是小书摊上都可以买到的儿童开蒙识字的读物,书页明显泛黄,字迹印刷深浅不一,封皮亦很粗糙,就算再爱惜不过,没有任何折痕,被压得整整齐齐,这种用料的书也注定不能够长久。杨趫自认为与张平相知,却也是第一次来到张平的宿舍,有进出他人宿舍需要登记缘由经过批准之故,也有张平天生喜好简静,不愿意给同寝者添麻烦的原因。

杨趫希望得到张平的邀请,但她不希望因为自己的期待而给张平增加负担或者扰乱了张平同住者生活的节奏。这样反而就失了杨趫想要更加了解和亲近对方的本意了。将心比心,同居不比独居,而在休明门内的同居又不比在外与他人同居。虽然门内宿舍的禁令并无强制约束力,对于大胆的人来说不过只是空文摆设、一堵矮墙而已,但如果张平是那种自恃名气或能力而改变作风,自以为高人一等,可以僭越规则的人,那她也就不值得让杨趫乃至任何人的真心看重了。

这一次杨趫终于如愿以偿,得以一睹张平平日里生活居住的所在,但这不但没有让杨趫感到开心,反而令她的心情感到异常的沉重。在方桑原的带领下,为首的与杨趫同辈、年龄稍大两岁的剑修何顺领着三名杨趫也不甚相熟的、严峻肃整的剑修在张平的居住空间里大肆翻找,明明只有四个人,动静却像是有数十人来这里抄抢似的喧闹。方桑原一向明哲保身,虽然有远超于何顺的地位和威望,但依然像是之前在人间战战兢兢的小吏走卒般俯首帖耳。他的恭敬就像是刚刚捞出的汲水的抹布中的水,都不需要用力去拧,只需要提起来就足以让比抹布自身还要重的重量的水分如天泉瀑布般从手上倾泻而出。张平的其他三位室友站在门闩处有很多霉般的门外,她们名义上享有监督前来的剑修搜检寝室的全过程的名义,事实上则不能踏进自己的居所半步,在拘束的视野里充当明明不重要,但不能自己决定自己能否缺席的被强制上场的演员。她们或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或不耐烦地抱着胸来回用右脚踩着地面。她们好像并不觉得这件事奇怪似的,散发出一种理所当然的,漠然的气场。就像是早已习惯如此。

这让杨趫感到很不舒服,在杨趫越过她们进入房间的时候,她扫视的目光好像正对上了那个耷拉着脑袋的有雀斑的、穿着质朴的少女似乎毫无攻击性的浅蓝色的眼睛。杨趫在心里憎恨宗门所有人的唯唯诺诺,霉点的存在不可怕,可怕的是疯涨的潮湿。杨趫憎恨从充斥鼻腔到充斥心灵只需要极短时间的木头腐烂的味道,失去生命、失去生命力就会腐烂。杨趫谨慎地察觉到了这一切的改变或许是因为吸入了这像是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黑到就像是空无一物的房间里无处不在的颗粒的灰尘,就好像吸进了这个房间狭小而丰富的本身,就好像被这个房间吸入就变成了这个房间的手脚。杨趫意识到自己的肺部就像是有火在灼烧反而觉得愈发冰冷,正如那爆发的仇恨蓬勃将尽,绵长而苦痛的恐惧终于在与它共生的情感人生末尾最盛大的谢幕中得以将边角显露。那不是斗兽场里的勇者面对狮子的恐惧,那是斗兽场里的有着不幸眼睛的奴隶的每分每秒都要面对斗兽场的恐惧。

自从听到要去抄查张平的房间时杨趫便当众提出了异议,“世上得《孤鸿篇》抄本者甚众,孤鸿剑法入门极易,在宗门内,习得孤鸿剑法者又何止张平一人而已?如果实在是有这方面的怀疑,那么各退一步,可以暂时封锁其居所,待有证明张平和此事有关之后再行检查,将同居者安置在宗门平日招待客人所用的空闲的馆舍。在所知的线索甚少的时候就贸然搜检出门在外的门内修者的房间,大不合情理,只会让天下人耻笑。”

“只要你们不说出去,又有谁会知道呢?”掌门朱昀用半开玩笑的口吻打偏了杨趫明显锋芒而不忿的话语的方向,在周围都屏息凝神以待说法而杨趫正怒不可遏、蓄势待发之时他准确地且切入并用温和体谅而不容置疑地语气补充道,“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看来想要气氛活络些,也和练剑一般需要不少的天赋。我是难以做到了。这个时候,要是游生在此,会多么轻松?放心吧,就算修为能够让人有移山倒海之能,也绝对封不住世人的口舌。更何况正如杨趫小友所说,办了不合情理的事情,必然会令世间非议。我们休明门虽然算不上什么横亘古今的一流的门派,我也并不像古之圣贤一般或有济世之法,或有通天之能,但在今天,休明门仍然是我们丹鹤自统一以来就建立的、经过数代传承下来的当今世界鲜存的有着长久文脉的宗门,我们的一举一动,都需要为世界做出表率。我朱昀虽然只是一介凡夫俗子,承蒙先师元天剑仙垂爱、各位友人辅佐,既担当了掌门之任,也不得不奋其智能以治理整个宗门,不敢以一己之私、贪图闲逸以令先哲蒙羞,宗门的基业颓毁。但作为掌门,我也希望向杨趫小友这般富有正义感的前辈后辈们理解宗门的难处,此时事发突然,事关重大。剑尊楚释现今依然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现场发现的马车里出血量巨大,足以从车中渗透至地底。很可能...”他说话的时候垂下轮廓锋锐的眼睛,显得谦逊而温和,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组织着语言说道:“剑尊乃万民之望,是我看着长大的、当今世上为唯一的、亲人般的师弟,也是看着这里的很多人长大的、就像是哥哥一样的师叔。当然,正如杨趫所说,世上使用孤鸿剑法者众多,不能确定这就是谁的手笔。张平是我们最亲爱的晚生英杰,她在各种大小事务中都有着不俗的表现,还与剑尊楚释在昌和一起制止了杀人如麻的剑魔萧飖的作恶。”他的话语引起了现场的哗然,随着记忆力强且敏感的部分的人意识到年轻张平被选择成为楚释辅佐的原因并发出如梦初醒般地感叹,孤鸿剑法,一时间人们的议论声雷动。朱昀的声音被盖过,然而他并不恼怒,只是静静的观察着这一切,像是等待潮水退去的赶海者一般耐心地等待言语的褪去。他微笑着就像是势在必得,事实上他当然就像是胜利之神在人间最完美的化身,潮涨后毕竟要潮退,日升后毕竟要日落,喧闹后毕竟要乌有的沉寂,视线毕竟要像分久必合的国度一样在他的身上达成一统。

站在高台上的人更像是神,说不清楚是因为神像往往在高处建立而让人有这样的联想,还是因为神本来就是高台上的人也好别的什么也罢的塑造着自己都无法言语的下意识地塑造。朱昀浅色的长袍垂地,衣服严实而层叠地将他包裹,好像他是石中之人,而并没有能够被伤害的肉身,他用温和的、平等的乃至有些商量似的语气说道,“我并不怀疑张平的人品,为相信在座的所有人都不会怀疑。但是张平和楚释双双失踪,甚至是孤鸿有剑意的出现,以及他们过去的些许口角也好,合作也好,甚嚣尘上,窥探者众。孤鸿剑法易习,孤鸿剑意难得,能以此制衡剑尊者更是难得。巧合太多,瓜田李下,难免让一些总门外的好事之徒怀疑。进行这样的搜查恰恰正是因为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相信她的人。要在他人还没有对她发难,舆论还没有扩散之前先洗清她的冤屈。正是因为我们明知我们有好的发心,为此我们才更应该严肃地、甚至严酷地办事,封锁搜查虽然粗暴,但快速、有效,也节省了大量我们因为外出调查而紧张的人力物力,在搜查后同宿舍的三位小友也可以正常入住、生活,对其他人来说也更加方便。可以更快程度地向我们还原一部分真相,还清白之人清白。相信如果张平本人在这里,也不会反对这次的搜检。

我承认,从这次的重大事件中我们看到了我作为掌门在日常管理上的疏漏。在殊台修炼的剑修所居住的防备设施因为其地理条件和历史条件,做的并不完善,甚至算是原始,这是我们在管理规划上一直以来所忽略的问题。我和其他几位长老及特邀而来议事专员都担心,若在此期间有什么不应混入张平寝室的东西被那些用心险恶之人夹带,会打断我们现在外派调查者的进度,甚至扰乱他们的搜查方向。虽然这样的手段显得粗暴、无礼,但特事特办,是如果能在这次的搜查中找到有关张平、甚至是剑尊的哪怕只是微小的线索,都能为这次事件的办理提供偌大的帮助。在这里我也请大家做个见证。”

朱昀说话的时候提高了音量,他举起手,青白色的袖自下垂、堆积散落在膀臂上就像是影影碧山中飘渺的云雾自天而倾地,明显经过千锤百年的结实的、充满伤痕和力量感的手臂展现在众人的面前,他环视了一圈,在其中他的目光分别向杨趫,和前排的几位室友以及各长老和受邀前来帮助的人身上停留了些许,最后说到,“我以掌门的名义发誓会在五年之内让宗门内部所有子弟的住宿情况得到改善,我承诺这次的搜查将会严格的按照宗门的律令实施,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不损害所有住宿者所有物的一分一毫,如有需要带走的物品,也会当场进行核对和登记,在事后进行归还或补偿。也不会藉此名义进行对于殊台住宿者的、毫无理由的全面搜查。在此次搜查中,该宿舍内的所有居住者、甚至是附近的居住者,都可以进行全过程的监督。请问,几位室友有什么异议或者其他要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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