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曾经觉得渠禹梁是依托元天剑仙的名气和赏识、被偶然发掘的、通过言行上的奇装异服为自己造势而成名最后自食恶果的普通人。然而在他死后世界上所出现的每一把其他铸剑师所铸之剑都在它们的好与不好之处反复印证着渠禹梁作品的伟大。任何一把现世的,被称为是他的作品的剑都受到了世间修仙者乃至王公贵族的大肆追捧,人们为此不惜豪掷千金,乃至烧杀抢掠。不光为了利,也为了那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发难以窥测的玄乎其玄的名。
虽然这把剑现在甚至算不上是成为掌门之后的朱昀的副剑,早已随着几乎同时而出的另一把剑的主人的离世而被几乎是永久地尘封。但没人会怀疑这把剑背后所代表的朱昀的决心。杨趫犹豫并不为了这把剑贵重与否,世上最贵重的宝物也换不来杨趫的真心,她在为自己是否有能力保管此剑和自己所需要的能够帮助这件事顺利推进的权力是否需要如此泛泛而思考。坐在长老席上的杨亭低头不语,那个看上去怯生生的戴眼镜的师妹祝子期紧抓着红发少女薛寅的袖子。
几乎同时,杨趫和祝子期说道,“我会竭尽所能。”“我认为她应该接受。”那一瞬间,杨趫听到了朱昀的轻笑和真我剑嗡嗡不断犹如近在耳边又像是扩散全境的剑鸣声。闪烁着金红色光芒的佩剑像饰品一样被佩戴在了杨趫的胸前,渐渐的熄去了灼热的火光,变得像是人间时兴的装扮。杨趫将手覆在胸前的真我剑上,上面还隐隐传来他人所无法感应到的其实在不断像是被堤坝巨石堵截的天河在缝隙中如细小的涓流般不断地渗透的能量。
因为被赋予了传说色彩极强、又对朱昀本人来讲有特殊意义的真我剑。人们对于杨趫是否会作为休明门接班人而培养的兴趣大过了对调查的兴趣。很多听说真我剑现世的外宗弟子也好本宗弟子也好,都为杨趫的深入调查起到了不小的阻碍作用。在她身边探头探脑的跟踪,熟人或者曾经就把杨趫看成潜在威胁的竞争者的煽风点火,更重要的还是其余接手这件事的人对杨趫的谨慎和回避,都让杨趫感到不愉快。她每时每刻都在努力地消化自己的情绪和配合他人工作的步调。
昨天中午剑修们封锁清理张平所住的结绿馆外围时没有通知杨趫,却被早就在结绿馆静候的杨趫逮了个正着。当时没有任何人向杨趫解释这回事,杨趫也体谅他们不愿意被所谓“掌门的亲信”“过度监督”的感情,只是交代了一下沟通事项。不料自己却在晚饭时间收到了一份像是对上午的封锁进行申请的单独发给杨趫的手拟文件,这件事让杨趫大发雷霆,她找到了上午进行封锁的人直接对峙,他们当时都一言不发。转过头来,在月照明溪的时候杨趫又被掌门朱昀叫去翠屏山的梅园观棋。
“这件事是他们处理的不对。”朱昀手执黑子,没有梅花绽放的梅园,横错的枝条斩断小镰般的月亮,他在碎光碎影的大理石棋盘上与杨亭对弈,“明天会有不同的人来协助你。”杨亭的下巴轻轻靠在手背上,左手叩着桌角,并不急着落子,只是投入地看着棋局,他的手指透过桌面的石料上传来虽然沉闷却不失规律匀称的安眠曲般的磕碰声,“刚刚来道歉的那位棕眼睛,有些雀斑的短发男生,眼下红红的,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点儿发抖了。趫儿,你在宗门内行事,更要多多注重这方面才行。”
“哪方面?”杨趫质问他。朱昀打断他们父女俩的谈话,说道,“好啦。错的不会因为比别人多流两滴眼泪,多说那么三五句话,而变成对的。杨趫,你有什么问题、遇到什么困难,甚至就是平时碰到的琐事也好,有事没事,也都来这边和你那些师叔师伯们这儿坐坐,和他们多说说话。我们这一代新生辈里也就你这么一个,你来一趟,大家不知道能有多高兴呢。好了,我赢了。”朱昀落下手中的黑子,笑着站了起来,一脸轻松地伸了个懒腰,他把手往身后压了过去,活动着手指关节。温冷的风里传来他把骨骼捏得作响的咔嚓声。杨亭则仍坐在石凳上,细细地研读着棋局棋谱。“你父亲这一时半会可是挪不动窝的了,这真是家学渊源啊。故而我也忍不住像个多管闲事的长辈一样多嘱咐你。我现在也是疏于锻炼了,坐得久了,让我觉得浑身难受。今天的夜空很晴朗,晚风也好,就劳烦你陪我到这回廊附近转转圈,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