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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鸣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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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皓微笑着回答道,“头脑杀死手足只是愚蠢,手足忤逆头脑才是罪恶的根源。”他话还没说完,刚刚那意态悠哉的异装男子登时便脸色骤变,忙拨开人流,可为时已晚。当时是,一阵由远及近的踢踏声正鼓喧而来,来报者的脚步声快得像是脚踩着脚来,尚不及进门便一叠声地扯着嗓子大喊道,“弘萱元君使者有报,昏君死了,昏君死了!”室内则是长鞭贯穿,阎皓血溅涂墙,满场惊呼压着来报者登门后的变音错愕,挣扎的男子随阎皓的倒地而跌落,异装者饶是拼尽了全力,此时也才堪堪赶到那业已长鞭血染的仙子的身后。

“辛夷元君,你?”那人来到辛夷仙子辛杪身侧,望着那磨损污染的长鞭,高起的声气又矮了下去,“这是何苦?你难道忘记了我们奔到这里的初衷?若连我们都能为了一己之欲滥用私刑,那对于整个矩墨的百姓,岂不就是一个施暴者代替了另一个施暴者?他们又怎么能够安心呢?更何况弘萱仙子入矩墨前城下是如何嘱咐我们和将士的?这么多人在这儿,律令国法尚在,难道还能放跑了他?这样,就算不说旁人,你我又有何面目能像弘萱仙子交代?”

未等他一语说完,辛夷仙子早已甩开他伸来的的手,冷冷回复道,“我自有罪,世人口诛笔伐在我,军令国法处置在我,天地报应也在我。牧羊子,与你无干。”

软倒在地的男子被左右扶起,一手指着伏地泊血血犹扩散的阎皓,难以置信地不断摇头,他的视线转过,看向辛夷仙子,半起而未起,泪流满面,浑身颤抖,两耳嗡嗡,外事竟不能耳闻了。他僵直的手顺着转身而指向辛夷,张开嘴连舌头都在发颤抖,说不出半句话来,只是泪如泉涌。周围的人赶忙按下他的手的去摁他的手,扶起他的人扶起,辛夷仙子和牧羊子间几乎剑拔弩张,使者不前。有随军善医者去探阎皓鼻息,只是摇头。其中一搀扶男子的旧交见状,忙上前步跪倒施礼,“谢过弘萱元君、辛夷元君,谢过牧羊君。”他朝故居方向拜过,再拜二人,伏倒与牧羊子面前曰,“若无王师垂眷,我等永无亲见仇人身陨,冤屈昭雪之日!”那被拉扯的男子方渐渐转过神来,眼睛直勾勾看向前方。随着旧交的举动,整个空间再度变得针落可闻的安静,只有男子周身一些悉悉索索的掩泣之声。

原来这一干人皆为为贾嗣滥用真情阵所害的臣子的亲眷。其中最挣扎者名为王悯,他们全家男女老少三百余口乃至于奴婢与路人皆被贾嗣杀害,当日带皇帝私兵前来封锁家宅的不是别人,正是作为宦官令的阎皓。王悯当日因在外留宿忽闻噩耗,刺面毁容全身涂泥随浩荡奔流如黄河的罪人奴隶出城,方逃过一劫。不过只是因为总是鸡鸣时分未到就晨起读书的父亲有一日因病未起,贾嗣就将他们家里的所有人都残忍地杀害。传说家中的幼子尚在树上与众玩伴嬉戏,阎皓便陪同两名官员携兵甲而来,未有半句命令,一柱香的时间里,曾经欢声笑语的庭院内连知了都不再鸣叫。下属向旁座的阎皓请问树上的幼子该如何处置,称树枝干细弱,成年人不能攀爬,树枝却高而繁密,足以作为承托掩饰。阎皓闻言并不多说,拔了眼前士兵血红的利刃,一刀砍倒了树干,将被树枝压得不得动弹的幼子乱刀刺死了。

当年张礼仁坐养子谋反下狱,朝野震动,那个时候,将张礼仁从独相的宝座拖下的人,正是阎皓。“因为传闻缉拿囚禁国相,就算有圣旨亦于礼法不合。况且,张相与其子为人必不如此。”收到指令孟江说。“既然你那么相信你认为合适的传闻,那么你就陪他们一起受刑好了。”贾嗣平静地回答道。贾嗣的话无所谓真假,周围的人一拥而上,将孟江执去。贾嗣的话语就此成真。自此阎皓接替了孟江的位置,成为了新一任宦官令。

与此同时,真情阵得到使用的传闻在朝堂散播。也许张礼仁的倒台和这个所谓的奇阵有关。王悯心中颇有些惴惴,朝堂之上,人人有自危之势。可很快这种狐疑的气氛被接连的赏赐一扫而空,王悯的父亲王连亦在其中,这让本来对真情阵而感到忧虑的王悯豁然开朗。他倍感鼓舞地对王连说:“旁人都说张礼仁无辜坐狱,真情阵出万物将倾,如今来看来倒也未必。父亲为官一生,底下人人赞颂,但总传不到皇帝的耳朵里去,可见是有人从中作梗。有的人高官厚禄,众人以为贤,可谁知道他们在背地里又干了些什么事呢?就算张礼仁自己清清白白,也保不齐门生亲眷在背后搞鬼,终究还是扰乱了朝政。更何况其他不如他的人,就跟不知道要乱到哪里去了!岂不耽误国家,也耽误别人一生。现在皇帝有真情阵在,又善断贵贤,添了这双眼睛,岂不更加如虎添翼?又有什么好愁的呢,我看现在就应该把那些唱衰真情阵的人好好查一查,不知道他们在背后做了什么好事怕被别人发现呢!”王连却只是摇头。那时王悯很觉得父亲为那俗世的谣言悲观太过,直到灾难降临如恩赐。病卧的父亲没收到皇帝的宽慰,收到了皇帝死刑的宣判。

贾嗣在镜子满布的房间内用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周遭的一举一动,他是人形的幻影里唯一影子的真人,频合已经变成了视线的地狱,所有人都感到痛苦,贾嗣不敢阖上的眼睛代替着嘴在说话,他砸碎了其中一面镜子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我连他们那区区一点点善行都要挖出来给他们他们根本就不配获得的奖赏,而他们却依旧连这样的一点小事都不能做好。那他们平时所说的忠孝仁义,所说的品德、节操,岂不都是假的?我要杀了他们,我要让他们所有人知道欺骗我、不断地消耗我的善意和信任究竟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我再也不会忍受他们的蒙蔽。”没有人回答他,没有人劝诫他。镜子的碎片上清晰地倒映着他所恼怒的人的更多分身的影像,真情阵闪耀着红色的光芒。

列中其他人的故事也大抵如此。王悯因为愤怒而耗尽力量软倒的身体正吸收着因为辛夷仙子和牧羊子争执而发生的激烈的沉默而复苏,他愕然恐惧的表情在门外贾嗣的死讯传了三响后变得决绝而悲伤,他轻轻挣开旁人的手,最开始哪怕拼了命也没能挣开的同情的双手反而尽数开解,他踉跄半步,直起身来。辛夷仙子让跪下的男子起身,牧羊子没有说话。所以男子依然向牧羊子的方向长跪不起,王悯将手放在对方的肩膀上。牧羊子高大的身躯,冰川融水的第一捧才能有的无比澄澈的黑眼睛,他仁慈的脸上没有表情,比动气杀人的瞬间辛夷仙子野兽张开血口般睁大的眼睛还要恐怖。

他见过这样的牧羊子,就在他在安置区纠集了伙伴谒见歇兵在龙爪山下的弘萱元君,恳求她接纳这支队伍,让他们能够在入城之后为大军引路的时候。他们在这个世界游荡了太久,想要报仇雪恨,除了他们对频合乃至皇宫的了解,再没有其他任何砝码了。弘萱元君安抚了他们,却拒绝了他们的提议,“我并不怀疑你们能够帮助我们更好地疏通频合各处的关节,但是你们太劳累了。被弓箭射伤,九死一生的鸟儿余生都将闻箭声而失坠,这是物性的必然。既如此,哪怕是萍水相逢,我又如何能够让你们在这个曾经重伤的地方再次看到众人格杀箭落如雨的场面呢?请回去吧。”在那个时候,牧羊子也正是站在弘萱元君之后,也是用这样一双几乎没有任何杂念的黑眼睛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们。

当时点兵方回的辛夷仙子来营帐里取水杂谈,见此情形,像卫兵询问了两句,便对弘萱元君说道,“把他们给我管吧,洪谖,咱们下山来此,为的不就是这个吗?这口恶气宁可咽不下当场死了,也不要咽下它你好我好长命百岁。”胜利在望,牧羊子不希望有这样的不稳定因素插足横生枝节以扰乱军务,但被叫及本名的弘萱元君只是对辛夷仙子点点头。

王悯直到今日之争症结在己,心里已下了决心,他深深地看向辛夷仙子,拉起长跪的同伴,告而归队。正胶着时,只听得门外一阵凄厉肃杀的箫声破空而来,方才前来报信的使者忽而问声站定,退至门边垂身而待。众人屏息。环佩流水之清、珠履袭地之脆,渐进渐醒。辛夷仙子抱手冷笑,半步未动。牧羊子则歉然地抽身而去,隐入了军阵后方。此时两名仙童并拂尘开道,真人未至,只见一二仙鹤前后皎然而入,照拂尘银缕如金线,映仙鹤啄羽若饮月。仙童款款而至,桃花作面,皓齿丹唇,眉眼常笑,娇似年画娃娃。仙鹤谦步慢眼,引颈似傲,踏殿如常,见人似无,宛若松风下伫。乐声丝断,仙鹤回顾,引出一双玉手自万万人簇拥而来。细细看去,那合该不染世俗之气的雪堆的手上赫然两根大俗大艳鸟喙般的长尖指甲将众人视线戳穿,甲面上满本彩绘凤尾似的光耀绚烂。她就是弘萱元君真正的信使虞问翎。这位尊贵的使者涉水般渡来,盛装至礼,姿仪天成,泼靛泼青的长裙织锦铺地。无色、无味、无相、无声。蛇鹫般的长睫毛下圆睁一双灰白的大眼睛如遭恫吓,有张无弛,眼上闪金浓翠的涂抹渐变渐深如开孔雀屏开,更显得她吐字若霜,形容似吊,眉目无情。她冷眼扫过,将手轻轻一抬,命众人起身,“元君有令,辛搴、牧羊子,即刻前往正殿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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