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骤然安静一瞬,下一刻立即喧闹起来,所有人都兴致勃勃地看向喻嘉时——谁人不知晓喻嘉时的的辩功一绝,要放以前,必然是朝堂上以一人之力舌战群雄的股肱之臣。
吴弘当然也知道,因为他和喻嘉时的梁子,就是在多次辩论中结下来的。
直到刚刚被喻嘉时坑起来,他才发现喻嘉时的桌子上压根没带经济史的课本。
这才心生一计,将祸水东引。
“咱们班那么多的omega都已经发表过自己的见解,要是少了你喻嘉时的,那多不精彩呀?”吴弘又说。
喻嘉时闭了闭眼,感觉有些社会性死亡。
果不其然,原本一脸饶有趣味看戏的洪崖,听到吴弘这句话后,眉角微微一扬,神情略显错愕。
Omega?他不是个Beta吗?
班上的其他Omega看着也不大开心,毕竟谁愿意被比下去?
陈教授点点头,说:“喻嘉时,我时常听老蔡他们夸你,这学期与你第一次见面,果然有些‘不同凡响’,不知能否听君一论?”
吴弘坐下,幸灾乐祸地看着喻嘉时慢吞吞地站起来,仿佛已经预见了他会跟自己一样,说些没营养大话的场面。
喻嘉时站起来的瞬间,脑子里千回百转地闪过很多念头——该怎么回答才好?还是直接说自己没带书?
直到他将目光垂落在错带的明史上,脑子里忽然间灵光一闪。
“既然刚才大家都已经从宏观的角度上分析了不少,我就当做个补充,拿大明来举个例子。从经济的角度分析明朝的灭亡,这本是一个很大的课题,我本准备写成一篇论文。现在简单地说上一说。”
“明朝的灭亡,我认为与它的经济体系有重大关联。有一则数据显示,明朝时各省进士前十名里,有五名都来自东南沿海地区,以及永乐到崇祯的阁臣人数籍贯分部中,依旧是东南沿海地区占优。在明朝赖以生存的白银体系里,外贸养肥了这些东南沿海地区的土豪,而土豪们集中优势搞教育,请名师来培养后代,后代得以进入朝堂。这不就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表现之一么?”
“那么这些人进入朝堂后,除了自身日常的工作外,还有一项是他们公认的准则,就是绝不让朝廷征收工商税和关税。那么这些人,也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东林党。当年张居正改革不敢动工商业税和关税,怕的就是这些人。但明朝的死亡本质就是财政问题。”
“《明会典》记载了万历年间的财政收入情况,以万历六年举例,财政总收入2657.7万两,其中农业税占据2080.2万两,工商税却才223.8万两。农税占全国总收入的78.4%。到了崇祯年间,农业税已经高达81%,工商税却跌到12%,工商税太低,关税干脆没有,致使国家财富大量流入江南地区豪族的腰包。”
……
“后来三饷的征收让更多人加入反贼大军,明朝当时最大的经济问题,就是无法解决工商税和关税,反倒将钱摊到穷人身上——逼反。大明气数已尽。”
喻嘉时手里没有书本,也没有稿子。他站在自己的座位上,从容不迫地发表着自己的论断。
班上许多人都听得入了迷,包括陈教授,不停地点头思考。
就在这时,喻嘉时突然顿了顿,话锋一转,直向那些坐在讲座区的大企业家们。
他面带微笑,看着礼貌。可从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显疯狂。
“所以。我们应当警惕资本的渗透,朝堂的财政一但被资本窃取,权利易人,丧钟便要敲响。这人世间的苦难,也就开始了。”
方才还听得津津有味的众人,突然间屏住了呼吸,谁能想到喻嘉时骤然发难,他这已经不能算是暗示,而是在明示了。
无形的火花在教学区和讲座区往来。
陈教授倒是冷静,正当他打算将话题转移开时,一道突兀的掌声突然间响起。
众人循声所向,才发现那鼓掌的人正是被喻嘉时所内涵的资本家之一。
洪崖。
他面上的表情难得松动,嘴边似是带着笑,可看着仍然是那副冷酷模样:“少年英才,是能言善辩,字字珠玑。”
洪崖的意思很简单——我当你还小,童言无忌。
他都开了这样一个头,在场的其他企业家自然不好为难喻嘉时,否则就是没有肚量。故而也跟着一起鼓掌,说上那么一两句讨巧的话。
喻嘉时本来就是故意搓火,毕竟当初白挨一顿打的事儿他可没有忘。有仇不报非君子。
结果没想到对方不吃他这一套。自觉无趣,便坐下了。
上头陈教授对他赞不绝口,同时也顺着他的观点往下继续分析。
吴弘看着也不大高兴,他本来想让喻嘉时出丑的,没想到又让对方赢过,还狠狠地压了他一头。
……
近来秋色将至,太阳落得也比前几月早些。下午六点,日落西山,暮云合璧。
宁川大学的运动场与体育馆建于湖畔边上,此刻湖面波光泛,亭台影落湖塘。晚风来,湖波起涟漪。
蝉鸣已比不过喧闹人声,这里四处都是午后来运动的人。
篮球场上,喻嘉时原本正和几个熟识的好友练手,后来又凑进来几个人,便约着打起一局来。
“嘉时,接球!”随着老二何良大吼一声,篮球便即刻从他手中传到了喻嘉时那边。
当喻嘉时接到球的那一刻,便已成为对面的重点关照对象。
“你以后打球可以带个麦,最好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要把球给我!”喻嘉时恨铁不成钢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