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悬一睁眼就震惊了。
他亲眼看到自己身躯在湮灭中化成微尘,如此伟力之下,世界亦化为齑粉,魂魄绝无可能再投胎转世。
将手举在眼前,谢悬细细地打量着。
这双手肤色洁白,手指修长,十个螺纹清晰又齐整,是一双十分漂亮的手。
这双手曾仗剑拈花,也亦杀人屠城,他熟悉得很。
他疑惑地打量四周。
这是一间极普通的瓦房,新砖铺的墙壁,灰土夯实的地面,木板吊顶,一张床,一个案几,几条桌椅,屋子里摆设简朴,也算整洁干净。
“咚咚!咚咚!咚咚!”
谢悬整个人被巨大喜悦充斥着,心跳如擂鼓,渐渐占据了全部听觉。他几步冲到窗边推开窗,近乎贪婪地打量着窗外景物。
仲夏的午夜,刚下过一场雨,稻谷香气裹着清凉柔和的夜风,迫不及待地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远处的蛙声此起起伏,热闹非凡。
几朵轻云飘过,一轮皓月当空,撒下千里清辉,在清亮的月光之下,目之所及纤毫毕见。
这里有灰瓦,土墙,砖房,还有蛙鸣,禾浪,稻香。
外面也是一个极普通的农庄小院。
谢悬魂不附体地走到桌边坐下,胡思乱想了一阵,突然又想起什么,手忙脚乱将茶壶里地水倒了一桌,随手捏了一个法决。
四散流淌的积水聚集起来,发出幽幽光芒,形成一个完美的圆镜。
谢悬就着房内昏黄如豆的灯火,仔细打量水镜里的人。
镜子里显现出一个二十多岁神采奕奕的青年。
这青年生得飞眉入鬓鼻、面目不凡,一双眸子璨若晨星,端的是俊朗好相貌。只可惜眼角处生得上挑,看谁都是一幅混不吝的找茬模样,实在对不起长的好脸。
谢悬瞪大眼睛,镜中人也瞪大眼睛。
这分明是他为人修时的相貌。
算来自他破出青氲山坠入魔界,这张脸他也有200多年没见过了。
难以置信!
他呆呆望着,突然抬起双手左右开弓甩了自己两巴掌。
两声脆响过后,脸颊浮起两枚鲜红的掌印。
嘶,好疼!
顶着火辣辣的巴掌印,谢悬心头狂喜。
这不是梦!
他活过来了。
不仅活过来了,还回到了从前!
谢悬有心仰天大笑三声。
这种旷世奇遇,居然发生在他身上!
喜悦在胸膛满溢,未等冲出喉咙,即刻化为酸楚。
这屋,这院,他记得。
这是他27岁,醴丰县八角村。
这是师门冠礼游炼的某一夜,借宿于一个普通农庄。
这个时候,师尊、师弟和师妹都还在!
他日夜思念的人们近在咫尺!
一切的悲剧还未发生。
而这一夜过后,明日他将遇到一段糟糕的经历,而这经历又将开启他师徒四人最糟糕的命运。
谢悬一颗心快要破出胸膛,飞回师门青氲宗,飞回他的亲人、爱人身边,去看一眼。
这一次他一定要奋尽全力地守护好他们,就像他们曾经那样豁出性命保护着他。
想到便做!他毫不迟疑越窗而出凌空高高一跃,捏动御剑诀欲召飞剑,御剑凌空而去。
下一刻却觉身子一沉,一双脚结结实实踏在地上,发出好大声响。
谢悬怔在原地好一会儿都回不过神。
这小院地面也是泥土夯平的,在冬日里雨水少的时节还算平整,但夏天雨水一波接一波绵绵不绝,基底都被泡软了。夜里那阵大雨一冲,地上被冲出无数坑洼,泥泞一片。
刚才谢悬被巨大的惊喜冲昏了头,鞋都没穿就往外冲,现在他光着脚站着,脚底传来冰凉粘腻的触感,额头冷汗簌簌而下。
此时他才初初筑基,本命飞剑还未蒙恩师赐下,哪里会御什么剑。
最要命地是,他此时才又想起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