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魔界,奉行的是强者为尊的法则,此界所有生灵彼此互为血食。而你身为至强者,曾站在那权力的顶端,流落到魔界的人族不过是底层中的底层,弱肉强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郎远神色平静,语气淡淡的,对谢悬的指责显然毫不在意,只道:“不过随口一问,何必大动肝火?”
“大动肝火?”谢悬扯起嘴角,口吻中满是阴阳怪气道,“说来说去原来都是我的错,怪我实力提升太快?在魔界爬得太高?”
说罢,他冷笑一声:“郎世宁,说话前你能不能先过过脑子?之前你怀疑我那么多次,我都忍了,可这次实在忍无可忍!知道为什么?”
谢悬顿了顿,像是长久以来的隐忍在此刻彻底爆发,将心中所思所想如竹筒倒豆子般倾泻而出:“因为我是人!无论置身何处,我始终都是个人!即便流落到魔界,我也不过是复苏了血脉,又不是一下变成了没感情的畜生。我有良知,又怎会将同胞视作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随意践踏!”
“你总这样毫无根据恶意地揣测我,实令人心寒。”谢悬双手抱在胸前,扬起下巴,把头撇向一旁,满是愤懑道,“ 可在我心中,你是骨头最硬的汉子。我一直将你视为平生最佩服的人之一,而你对待我却……哼,不管怎么说,这次你必须赔礼道歉,不然今天这事儿绝对没完!”
“对不起。”谢悬话音还没落,郎远的声音便悠悠传来。“别说没用的,你今天必须道歉,要不然……啊?”谢悬难以置信地转头,望向郎远。
只见郎远目光坦率、神情清澄,看不出一丝敷衍。
这……这么容易吗?
这一下子,又把谢悬弄不会了。他搔了搔后脑勺,心里嘀咕,以前还真不知师弟道起歉来这般干脆,比吃豆子还脆爽些。
可说他道歉快吧,这态度又让人捉摸不透,谢悬本想当成是服软了,却总觉得那里不对劲。
这种感觉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力气却使不出,他浑身难受,满心的火气都没了发泄的地方。
“对不起,师哥,之前是我失言,以后不会再犯了。”郎远一脸诚恳,“实在是师哥过去的名号太响亮,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打住,打住,就此打住!”谢悬连连摆手,“自家兄弟,再说下去见外了。误会解开就好,别再提了!”
“好吧。”郎远看起来颇为遗憾。
谢悬连忙转移话题:“你方才想说什么来着?那东西怎么用?哦对对对,问这个做什么?”
“只是有了些想法。”郎远回答道,“不如师哥先讲讲对这‘天缝子’……寄虚蚋的了解?”
“这个嘛。”随着回忆,谢悬的思绪逐渐回到过往,“我第一次看见这种虫子,是送师妹出界缝的那天。”
那天,两界界缝前,狂风呼呼作响,乌云翻涌,天色暗沉。
界缝外,源界近在咫尺。谢悬耳边依稀听到了来自源界的清脆鸟鸣,鼻端好像还能闻到花草的馥郁芬芳。
他紧紧握着师妹的手。那双手素来有力,如今却微微颤抖着。
静怡的眼眸中蓄满了泪水,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只是静静地凝视着谢悬,似乎要将他的模样刻进心底。
“师兄,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的。”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每一个字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谢悬喉咙好像被什么哽住,半晌才艰难地开口:“好,我们都要好好的。”
“时辰不早了……出去吧。你早些出去……”谢悬沙哑着嗓音,他知道分别的时刻已经来临,“我才能早些安心。”
静怡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扑进谢悬的怀里,紧紧抱住他,不愿意放手。谢悬也紧紧拥着师妹,感受着她的哀恸,心中满是不舍与痛苦。
“师兄,出去后我会想办法回来救你……”她抽泣着。谢悬轻轻抚摸着师妹的发丝:“好。我就在这里等你来救我。”
界缝前,他们短暂相拥,攥紧的双手中,是抓不住的明天。
就在这时,一只奇异的虫子从界缝中缓缓飞出。它浑身散发着幽黑的光,翅膀轻轻扇动,在头顶盘旋两圈后,竟奇异地收起翅膀,停在半空。
即便在昏暗的魔界,这抹幽黑也显得十分惹眼,像一条突兀的补丁,钉在两界间隙中,透着说不出的孤寂。谢悬看着它,觉得这虫子就像极了此刻的他,同在这两界的夹缝中,渺小孤独又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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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见到,是在莫丹领君纳俘礼上。”谢悬神色有一丝赧然,“而我,当时是掌勺……”
他道:“那次,莫丹攻下了附近的一个小领地,抓了不少战俘,其中还有一个流落到魔界的人族修士。”
那名人族修士很快吸引了谢悬的注意。
“那人一看就是个体修,生得高大壮硕。虎背熊腰,浑身肌肉虬结,往那儿一站,身形好似一座塔,腰身足有两个我那么粗。”